凡人历仙记 第126章 绝命岭

七天后，他才缓缓苏醒。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苏瑶布满血丝却充满惊喜的双眼，以及溶洞顶部倒悬的钟乳石。

“韩大哥！你醒了！”苏瑶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喜悦。

莫离尝试移动，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但感觉体内那股濒死的虚弱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缓慢而坚定的生机在流淌。《星辰锻神术》正在自行疗伤。

“钱掌柜呢？”他声音依旧沙哑。

“钱掌柜伤势稳定了，还在昏睡，但已无大碍。”苏瑶连忙道，“韩大哥，你感觉怎么样？你伤得好重……”

“死不了。”莫离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这次……多谢你了。”若非苏瑶接应及时，他恐怕真要栽在乱葬岗了。

他内视自身，伤势依旧严重，但根基未损，恢复只是时间问题。而且他隐约感觉到，这次极限搏杀，尤其是最后动用符宝和本源之力，虽然险死还生，却也让他的灵力更加凝练，对《小九霄御雷诀》的感悟更深了一层。破而后立，或许并非虚言。

接下来的日子，三人在溶洞中安心养伤。

莫离的身体恢复速度快得惊人。《星辰锻神术》不愧为奇功，加上苏瑶的悉心照料和他之前打下的雄厚根基，不过半月，外伤已然痊愈，断裂的骨骼接续，内腑归位，经脉也在星辰之力的滋养下逐渐恢复韧性。修为虽然还未完全恢复，但也稳定在了炼气七层左右。

钱掌柜也悠悠转醒。老人看到莫离，老泪纵横，挣扎着要行礼道谢，被莫离拦住。

“钱掌柜，是我连累了你。”莫离愧疚道。

“莫大师……不，韩道友切莫如此说。”钱掌柜虚弱地摆手，“是赵家霸道狠毒……老夫能捡回这条命，已是万幸……多谢韩道友和苏姑娘救命之恩……”

从钱掌柜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莫离得知了更多细节。他失踪后，赵崧果然迁怒于与“韩天”有过接触的人，钱掌柜被抓入地牢，严刑拷打，逼问“韩天”的来历和秘密，但他始终咬牙未说。赵家也查到了落叶城，似乎将萧、王两家的覆灭与“韩天”联系了起来，只是苦无证据。

“赵家……其心可诛！”莫离眼中寒芒闪烁。赵家如此紧追不放，不仅仅是为了赵明那点私怨，更是怀疑自己身怀重宝或秘密，想要夺取！

必须尽快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又过了十日，莫离伤势尽复，修为甚至因祸得福，精进到了炼气八层巅峰，距离九层只有一线之隔！神识强度更是彻底稳固在筑基中期水准！钱掌柜也能勉强行走了。

这一日，莫离将两人叫到一旁。

“我们的踪迹不可能永远隐瞒。赵家吃了这么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发动一切力量搜寻。”莫离沉声道，“我们必须离开南越国。”

钱掌柜叹道：“老夫已是残躯，无牵无挂，韩道友去何处，老夫便去何处。”

苏瑶自然毫无异议。

“但在离开之前，还需做些准备。”莫离目光锐利，“我们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身份和足够的资源。而且，赵家欠下的债，总要收些利息。”

他看向苏瑶和钱掌柜：“我需要你们帮我做两件事。”

三日后，望江城内暗流涌动。

一个惊人的消息通过百晓楼和一些隐秘渠道悄然传开：半年前失踪的一阶上品丹师韩天并未死亡，其师妹携其毕生炼丹心得，欲寻找合作伙伴，重开丹坊，条件优厚。

同时，另一个更隐秘的消息在底层散修和小家族中流传：赵家多处产业布局图、阵法弱点、护卫交接时间等机密信息，被神秘人以极低价格出售！

第一个消息，吸引了吴、林两家的高度关注。韩天的丹术他们早有耳闻，其“炼丹心得”价值连城。吴道通和林岩都暗中派人追查消息来源。

第二个消息，则让所有对赵家不满、或是想趁火打劫的势力蠢蠢欲动。赵家顿时风声鹤唳，焦头烂额，不得不再次收缩力量，加强核心区域的防御，疲于奔命。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莫离，此刻正改变容貌，悄无声息地再次来到了黑河墟。

这一次，他目标明确。用身上剩余的几乎所有灵石，以及几颗自己炼制的、品质极高的上品丹药，通过匿名交易，换取了两张制作精良的人皮面具和两枚足以以假乱真的大晋国身份玉牌。这是他为自己和苏瑶准备的退路。

离开黑河墟，莫离并未直接返回溶洞，而是绕道去了望江城西北方向的一片荒芜山林。

根据钱掌柜提供的、其家族早年发现的一条废弃小道，他避开所有官道和关卡，日夜兼程。

三日后，他站在一处高坡上，望着下方山谷中那座戒备森严、阵法光幕流转不息的巨大矿场。

黑焰山，赵家最大的赤焰矿主脉！也是赵家最重要的财源之一！

之前袭击的只是其运输队和外围小矿，这里，才是真正的心脏！

矿场守卫极其森严，远胜地牢。常年有一位筑基中期长老坐镇，阵法更是请高手布置，坚固无比。

莫离远远望着，眼神冰冷。硬闯这里，无异于自杀。

但他本来也没打算硬闯。

他绕着矿场外围，仔细勘察了数日，将地形、阵法波动、巡逻规律、甚至风向都默默记在心中。

最终，他停留在矿场上风口处，一个极其隐蔽的山坳里。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

莫离取出一个不起眼的药罐，罐子里是他这几个月利用峡谷药材，结合《基础丹决》中一种偏门毒方，精心炼制出的无色无味、专门侵蚀灵力屏障和阵法根基的“蚀灵散”。

此毒对修士直接伤害不大，但一旦融入灵气中被吸入阵法运转体系，便能如附骨之疽般缓慢侵蚀阵法结构，尤其对依赖地火、灵气运行的矿场大阵，效果更佳。

他小心翼翼地将蚀灵散倒入山坳一处灵脉细微分支的泉眼中。药粉遇水即化，无声无息地随着灵脉水流和夜间山风，向着下方的矿场弥漫而去。

做完这一切，他毫不留恋，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这只是第一步。一份小小的“礼物”。

种子已经种下，只需静待发芽。而当赵家发现他们赖以生存的矿场大阵开始莫名失效、成本急剧攀升时，那份焦头烂额，将远比几次被劫掠更令他们痛苦。

莫离的身影融入黑暗，向着溶洞方向疾驰。

准备工作已完成，是时候离开这是非之地，前往更广阔的天地了。

但他的复仇，并未结束，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赵家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溶洞内，水声滴答，映照着三人凝重的心事。

“身份和路引都已备好。”莫离将两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和两枚温润的身份玉牌放在地上。面具做工精良，能细微改变骨相，足以瞒过筑基修士的探查。玉牌上刻着“大晋，青州，散修韩天（妹：韩瑶）”的字样，灵力波动纯正，几乎无懈可击。“这是我们新的身份。”

他又看向钱掌柜，取出一枚不同的玉牌和一份路引：“钱老，这是您的。大晋国‘丹霞阁’的外聘丹师凭证。丹霞阁与我……有些渊源，凭此物，您可在其任何分号寻求庇护，他们会安排您安度晚年。”这是他通过百晓楼，花费巨大代价联系上的昔日一点香火情，足以保钱掌柜无忧。

钱掌柜颤抖着手接过，老眼含泪，深深一揖：“韩道友大恩，老夫……老夫……”已是哽咽难言。

苏瑶（即将成为韩瑶）拿起那枚属于她的玉牌，指尖微微发烫。韩瑶……这个名字，仿佛将她和莫离更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赵家近日有何动向？”莫离问向负责打探的苏瑶。

苏瑶神色凝重：“全城戒严，四处搜捕。特别是通往北面大晋的所有要道，盘查极严。赵崧像是疯了，亲自坐镇北门。我们原定的路线，恐怕行不通了。”

莫离并不意外。地牢被劫，百炼楼被扰，矿场异动（他感知到蚀灵散正在慢慢生效），赵家若还无动于衷，反倒奇怪了。

“无妨。”莫离目光落在那张简陋的兽皮地图上，手指划过一条极其险峻、几乎无人行走的路线，“我们不走官道，也不走寻常散修之路。我们从这里走——穿‘幽魂涧’，过‘白骨峡’，翻越‘绝命岭’。”

苏瑶和钱掌柜倒吸一口凉气。

幽魂涧瘴气毒虫遍布，白骨峡常有诡异妖物出没，绝命岭更是终年刮着能削肉蚀骨的阴煞罡风！这条路线，堪称九死一生！炼气修士几乎无人敢尝试！

“这是唯一可能避开赵家耳目的路。”莫离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钱老，您修为未复，此行太过凶险。您可先行一步，前往最近的丹霞阁分号，我们大晋再汇合。”

钱掌柜却坚定摇头：“老夫虽老，却非贪生怕死之辈。岂能让二位独行险地？老夫对药材毒性略知一二，或可应对幽魂涧的毒瘴。同行，亦有照应。”

莫离看着他眼中的坚持，不再劝阻，点了点头：“好。那我们便同行，相互扶持。”

三日后，一切准备就绪。丹药、符箓、解毒剂、御寒之物……所有能想到的物资都备齐了。

夜色深沉，三人改换容貌，穿上不起眼的灰色斗篷，如同三道幽灵，悄然离开了藏身半月之久的溶洞，向着北方那片死亡之地进发。

踏入幽魂涧地界，空气瞬间变得粘稠浑浊，五彩斑斓的毒瘴如同实质般弥漫，遮蔽视线，腐蚀灵力护罩。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淤泥沼泽，不时有毒虫毒蛇从中窜出，发动袭击。

钱掌柜果然发挥了作用。他仔细辨别瘴气成分，调配解毒药粉让三人含在舌下，又沿途撒下驱虫药粉，避开了许多危险。

莫离神识全开，提前预警，带领两人在危机四伏的沼泽和峭壁间艰难穿行。苏瑶则手持长剑，剑尖偶尔跳跃起一丝被刻意压制了属性的微弱雷光，将突然扑出的毒物瞬间击杀。

即便如此，路途依旧艰辛。灵力消耗极快，必须时刻服用回元丹补充。毒瘴无孔不入，护体灵光被不断侵蚀。有数次，他们险些陷入吞噬一切的泥潭，或是被成群结队的毒蝠包围。

七日后，当三人终于狼狈不堪地走出幽魂涧时，皆已是强弩之末，面色发青，中了不同程度的瘴毒。不得不停下来休整两日，逼出毒素。

接下来是白骨峡。此地阴气极重，随处可见巨大的、不知属于何种生物的惨白骸骨。峡内回荡着能扰乱心神的鬼哭之声，更有无形无质、专噬生魂的“煞灵”出没。

《星辰锻神术》在此地展现了奇效。莫离神识强大，固守灵台，不受鬼哭影响，并能提前感知到煞灵的存在。他让苏瑶和钱掌柜紧守心神，自己则释放出至刚至阳的《小九霄御雷诀》气息，那些煞灵对其极为忌惮，不敢过分靠近。

但穿越峡谷依旧花了他们五天时间，心神时刻紧绷，比大战一场还要疲惫。

最后，是横亘在前的绝命岭。

高耸入云的山岭，被灰黑色的阴煞罡风笼罩，风声凄厉如万鬼哀嚎。岭上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植被，只有被罡风打磨得如同镜面般的黑色岩石。那罡风不仅能撕裂肉身，更能直接吹散修士的魂魄！

“跟紧我！无论如何，不要停下！”莫离面色无比凝重，取出一件件御寒御风的法器分给两人，又在自己身前凝聚起一层厚厚的、闪烁着星辰光芒的神识护盾——《星辰锻神术》的另一种运用。

他率先踏入罡风之中！

呜——！！！

刚猛酷烈的罡风瞬间袭来，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刮骨钢刀！法器撑起的光幕剧烈摇晃，明灭不定！神识护盾上也荡起剧烈涟漪！

莫离闷哼一声，顶着狂风，一步步向上攀爬！每一步都重若千钧！苏瑶和钱掌柜紧随其后，将自身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前方莫离撑起的护盾之中，三人灵力连成一体，艰难前行。

越往上，罡风越猛烈，温度也越低。岩石表面覆盖着一层黑色的冰霜，滑不留足。钱掌柜修为最低，脸色已变得青紫，身体摇摇欲坠。

莫离反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强大的灵力源源不断渡了过去：“坚持住！就快到顶了！”

苏瑶也咬牙支撑，剑插在地稳定身形，另一只手同样抵在钱掌柜身后。

三人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艰难而缓慢地向着岭顶挪动。灵力在飞速消耗，丹药像糖豆一样吞下。莫离的神识承受着最大的压力，额头青筋暴起，嘴角再次溢出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