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春深锦绣山河 第234章 根基渐固

“雪拥蓝关”香的定期供奉，如同在沈清弦与萧执之间，架起了一座无形却稳固的桥梁。王府不再沉寂，每隔旬月，周大人或另一位面生的管事便会准时前来取香，数量固定，要求严苛，却再无最初的疏离与敲打之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公事公办的、基于价值的认可。沈清弦乐见于此，严格把控香品质量，从不延误，也绝不多问用途。这种默契的“合作”关系，让她终于能在某种程度上，卸下对那位王爷心思的过度揣测，将更多精力投注于玲珑阁自身的壮大。

江南捷报频传。扬州分号“玲珑阁”已然成为当地士林闺阁间趋之若鹜的雅致去处，海氏商行凭借此役，声名大噪，对合作更是尽心竭力。苏州分号的筹备也已提上日程，海老板来信请示具体事宜。沈清弦回信，授权其可参照扬州分号模式，但在装修与货品陈列上，需更添几分苏州园林的秀巧意趣，并随信寄去了一批针对苏州文人雅集特调的“兰芷”、“竹露”香丸样品。

业务的扩张，带来的是对人手的更大需求，尤其是能独当一面的可靠之人。沈清弦深知，仅靠韩管事、顾大娘、宋怀瑾等几位老人，已难支撑日益庞大的摊子。培养后备力量，刻不容缓。

她首先将目光投向了研配司。秋雁与冬青这两个丫头，经过年余的悉心教导与实战历练，进步神速。秋雁于药材炮制一道天赋尤佳，手感精准，对火候的把握几乎得了沈清弦七分真传；冬青则心思更为缜密，于香方记录、物料管理上展现出过人之处。沈清弦开始有意识地将一些复杂度稍低的定制香方交由她二人独立完成，自己只做最后的关键复核与指点。同时，她也让韩管事物色了两名家境清寒、识得几个字、品性纯良的少男少女，送入研配司作为学徒，由秋雁、冬青带着，从辨认药材、打理杂务学起，算是为研配司埋下了第三代的种子。

对于外务经营，她则属意福安与那位姓李的年轻管事。福安机灵敢闯，通州、江南跑了几趟，眼界大开，处事也愈发沉稳；李管事心思细腻，于账目、人情往来上颇有章法。沈清弦将南下货品的调配、与海氏商行的日常对接事宜，逐步交由他二人共同负责，只定下大略方针与底线，具体细节放手让他们去磨合处置。这是一种历练，也是一种考察。

这日，她正听取福安与李管事关于第三批南下货品筹备情况的禀报，韩管事悄然递来一个小巧的锦囊。

“姑娘，漕帮王香主那边派人送来的，说是偶然所得，赠与东家把玩。”

沈清弦心中微动，打开锦囊，里面并非金银，而是一块约莫指甲盖大小、色泽深紫、隐隐有金丝纹路的奇楠沉香。此物乃是沉香中的极品，万金难求，气息醇厚绵长，是调制顶级合香的圣品。王香主送出此物，其意不言自明——既是展示其能量，也是进一步示好，希望维系乃至加深与玲珑阁的合作。

沈清弦拈起那块小小的奇楠，浓郁奇异的香气瞬间萦绕指尖。她沉吟片刻，对韩管事道：“备份厚礼，将我们新出的那款‘龙涎定神香’取上十盒，连同库房里那对前朝官窑的青瓷瓶，一并给王香主送去，就说是多谢他赠香之美意，此乃回礼，请他笑纳。”

礼尚往来，却不轻易许诺。她需要漕帮在市井的照拂，但绝不能让其觉得可以轻易拿捏玲珑阁。

处理完这些事务，窗外已是春意盎然，庭院中的海棠绽出了点点娇艳的花苞。沈清弦信步走出书房，在院中慢慢踱步。看着那生机勃勃的景象，她忽然想起那枚依旧锁在抽屉深处的玄铁令牌。这段时日的顺遂，几乎让她暂时忘却了这潜在的危险。如今根基稍稳，是否该再尝试探寻其来历？

她唤来韩管事，吩咐道：“想法子找一找京城里那些专做隐秘消息、或是与江湖暗线有些关联的中间人，不必透露令牌具体形制，只旁敲侧击地问问，近来京中可有什么以‘影’字为号的秘密组织或势力在活动？要绝对小心，宁可探听不到，也绝不能泄露消息来源。”

“小人明白。”韩管事神色凝重地应下。

安排完这一切，沈清弦独立花下，任由暖风拂面。她能感觉到，玲珑阁这棵树木，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抽枝散叶，根系也向着泥土更深处扎去。原料、生产、销售、人才、人脉……各个环节都在逐步完善，形成一个更具韧性的整体。

然而，树大招风。江南市场的成功，必然会引起当地原有商家的忌惮；与漕帮的往来，是一把双刃剑；那枚玄铁令牌背后的未知，更是悬顶之剑；即便是与萧执看似稳固的“香药合作”，也建立在某种危险的平衡之上。

但她已不再像初时那般彷徨。一次次的风浪洗礼，让她深知，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方能在这波澜诡谲的世道中，拥有更多选择的权力与应对的底气。

根基渐固，雏凤清声。她抬头望向南方，目光仿佛穿越千山万水，落在了那烟雨朦胧的江南。那里，将是玲珑阁下一个重要的战场，也是她证明自己不仅仅能依附权贵、更能凭借真本事开疆拓土的舞台。前路或有风雨，但她心志已坚，步伐愈稳。这偌大的商海，终将有她沈清弦一席不容忽视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