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春深锦绣山河 第220章 山雨欲来（下）

凝香馆前“敲山震虎”的举措，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褚良与陆明轩的脸上。冒牌铺子门庭冷落，官府虽未立刻查封，但立案调查的消息已然传开，加之市井间关于“褚党余孽”的议论愈演愈烈，使得他们企图通过仿冒混淆、低价倾轧来快速牟利、并打击玲珑阁声誉的算盘彻底落空。

然而，沈清弦并未有丝毫松懈。陆明轩潜入睿亲王府后街宅邸的行踪，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入了她的心中，带来阵阵不祥的预感。那宅子里住的究竟是何人？陆明轩与之密谋的又是什么？这绝非简单的商业竞争可以解释。

她加大了探查的力度，动用了韩管事手中更为隐秘的关系网，务求弄清那宅邸的底细。同时，她并未因凝香馆的暂时胜利而放缓步伐，反而以更快的速度推进着各项事务。

南下通州的第二批货品，在福安、顺才及两家镖局的严密护送下，已顺利抵达，并与海氏商行完成了交接。海老板来信，对玲珑阁货品在江南试销的初步反响表示乐观，尤其对那批根据江南气候微调过的香露赞不绝口，并委婉询问加大供货的可能性。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但沈清弦回信时却格外谨慎，只答应在确保品质的前提下，逐步增加供应量，并反复强调了防伪与渠道管理的重要性。她绝不能允许江南市场在萌芽阶段就出现任何纰漏。

研配司内，秋雁与冬青不负所望，竟真在一家老字号药行的库房角落里，找到了少量沈清弦指定的那种生僻香花“月影萝”的干花，虽年份稍久，但药性犹存。沈清弦亲自指导她们进行萃取试验，这“月影萝”气息幽微，带有独特的宁神定志之效，若能成功融入香方，或可制成一款极佳的高端安神香。两个丫头兴奋不已，学习劲头更足。

就在一切似乎重新步入稳步发展的轨道时，韩管事那边终于带来了关于王府后街宅邸的确切消息。

“姑娘，查清楚了。”韩管事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压低声音道，“那宅子里住的，是王府的一位长史，姓姜，名文焕。此人……并非王爷心腹，乃是宫中贤妃娘娘当年为王爷开府时，由宫中指派下来的属官。”

宫中指派？贤妃娘娘？沈清弦的心猛地一沉。事情果然牵扯到了宫闱！

“这姜长史，品性如何？与陆明轩又是如何勾连上的？”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细追问。

“据查，姜长史此人，能力平庸，却颇好财货。王爷似乎对其并不看重，只在府中挂个闲职。”韩管事道，“至于他与陆明轩如何结识……小人费尽周折才打听到，似是通过一个专在权贵门下牵线搭桥的篾片相公引荐。陆明轩许是以重金开路，才搭上了这条线。”

重金？沈清弦立刻联想到陆明轩之前借贷的巨款。他竟将钱用在了这里！其目的绝不单纯！

“他们密谈内容，可能探知？”沈清弦追问。

韩管事摇了摇头：“宅邸守卫虽不算森严，但密谈之时门窗紧闭，具体内容难以探听。不过……小人买通了宅中一个负责采买的下人，据他酒后含糊透露，陆明轩似乎在向姜长史打探……打听王爷的喜好行程，以及……以及王爷与姑娘您……过往的一些细微之事。”

打听萧执的喜好行程？打听她与萧执的过往？

沈清弦瞬间通体冰寒！陆明轩和褚良，他们的目标，从来就不仅仅是搞垮玲珑阁！他们是企图通过构陷她与萧执有“不可告人”的关系，来打击萧执！一个得宠的亲王，与一个声名鹊起、且颇有姿色的商户女东家过往甚密，这若是被有心人渲染，足以成为攻讦萧执品行、甚至影射其结党营私、行为不检的利器！而若能“证实”她沈清弦是凭借与亲王的不正当关系才得以翻身，那么玲珑阁所有的成就都将被抹黑，她将再次跌入泥沼，万劫不复！

好一招一石二鸟的毒计！不仅报复了她，更将矛头直指萧执！这背后，恐怕不止是褚良的个人恩怨，更有可能是朝中其他势力，借褚家余孽这把刀，来试探甚至攻击萧执！

想通了其中关窍，沈清弦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面对的，已不再是商业对手，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治阴谋！而她与玲珑阁，不过是这盘大棋中，一枚容易被牺牲掉的棋子！

“姑娘，我们……我们该如何应对？”韩管事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牵扯到亲王与宫闱，这已远远超出了一个商人所能应对的范畴。

沈清弦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不能乱！越是这样时候，越不能乱！

她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然。“韩叔，两件事。”她声音低沉而清晰，“第一，立刻让我们的人，从姜长史宅邸周围撤回来，停止一切探查，绝不能让他和陆明轩察觉到我们已经知情。”

打草惊蛇，只会让对方狗急跳墙，提前发动。

“第二，”她目光锐利地看向韩管事，“你想办法，通过最隐秘、最可靠的渠道，将我们查到的关于姜长史与陆明轩勾结、以及他们可能意图构陷王爷的消息，不漏痕迹地……传递给王爷身边真正的心腹之人。记住，只是传递消息，不要附加任何我们的猜测或请求，更不要提及消息来源。”

她不能直接去找萧执，那会显得她惊慌失措，也将自己完全暴露。通过心腹传递消息，既示了警，表明了她对王府的忠诚与自身的价值（能提前洞察危机），又保全了自身，将最终的决定权交还给了萧执。这是一种极其谨慎，却也极其有效的自保与表态。

韩管事瞬间明白了沈清弦的意图，重重点头：“小人明白！这就去办！”

韩管事匆匆离去。书房内，再次只剩下沈清弦一人。窗外，不知何时已阴云密布，狂风卷着落叶，敲打着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

山雨欲来风满楼。

沈清弦独立窗前，望着那压城的黑云，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这一次，她面临的将是前所未有的狂风暴雨。但她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退。她能依靠的，唯有自身的冷静、智慧，以及……那位心思难测的王爷，是否会出手护住他这枚尚有价值的“棋子”。

她缓缓抬起手，轻抚着窗棂上冰冷的雕花，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如铁。无论如何，她绝不会坐以待毙。这玲珑阁，这好不容易挣来的新生，她绝不会让任何人轻易夺走！风雨既来，那便……迎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