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春深锦绣山河 第205章 星火燎原

诚王府老太君的安神香，沈清弦调配得极为用心。她并未追求立竿见影之效，而是重在“养”与“和”。以年份十足的合欢皮、柏子仁为君，养心安神；辅以茯苓健脾渗湿，杜绝痰扰神明的根源；佐以少量甘松，取其开郁醒脾之性，使补而不滞；最后以一道精心炮制、气息极其纯净温和的沉香为引，宁神定志，统领诸药。香气初闻是沉香的安稳，细品则有合欢柏子的清润，隐含一丝甘松的微辛，整体醇和绵长，闻之令人心怀舒畅，却又不会因香气过于特殊而引起不适。

香成之后，她亲自送至诚王府，并仔细交代了用法与禁忌。不过三五日，苏婉清便带来消息，说老太君用了这香，虽未即刻酣睡如雷，但夜间惊醒的次数明显减少，心绪也宁定了许多，连带着对沈清弦更是赞不绝口，甚至在与几位老诰命闲谈时，也特意提起了玲珑阁沈东家的巧思与实在。

此事经由诚王府老太君之口传出，其分量又自不同。贤妃娘娘的青睐或许带着权力与机遇的色彩，而老太君的认可，则更多了一层“实效”与“仁心”的意味，尤其能打动那些家中亦有年长老人的勋贵之家。一时间，前来玲珑阁询问安神香、乃至请求为家中长辈定制调理香药的订单又多了起来。

声望如滚雪球般累积，沈清弦却感到肩上的担子愈发沉重。西市总店、漱玉轩、宫中供奉、各路定制……现有的产能已接近极限，顾大娘和几位女工常常忙碌至深夜，她自己也是分身乏术。东市新铺的筹备虽在稳步推进，但若无法解决根本的产能与人力问题，盲目扩张只会拖垮现有的基业。

“必须做出改变了。” 沈清弦在书房中，对着韩管事、宋怀瑾与顾大娘，斩钉截铁地说道。烛光映照着她清瘦却坚毅的面庞。“以往我们多是接单后赶制，疲于应付。日后，需得变‘被动接单’为‘主动规划’。”

她铺开一张纸，上面是她思索数日的方案。“首先，将货品分类。第一类，宫中供奉与类似诚王府老太君这等紧要定制，由我亲自负责，在贡品制所完成，优先保障。第二类，漱玉轩的高端定制与限量精品，由宋先生接洽，明确需求与周期后，由我核定方子，交由……秋雁、冬青在顾大娘监督下完成基础工序，核心步骤仍由我亲自掌控。” 她开始尝试将学徒纳入生产环节，但牢牢握住核心。

“第三类，西市总店的经典走量款。”她看向顾大娘，“顾大娘，你从现有女工中，挑选两名最稳重、手艺最好的，将玉芝皂、基础款香露和玉容膏的完整制作流程，拆分教授。让她们各自带领一个小工坊，独立负责一种或两种货品的全程制作，你负责最终的检验与原料发放。工钱与产出挂钩，多劳多得。”

这是要将部分生产权力下放，实行初步的“流水线”与“责任制”，以激发效率。顾大娘先是一惊，随即领悟其中妙处，连连点头。

“至于东市新铺，”沈清弦目光扫过众人，“其货品，将主要来源于西市总店分化出的这部分‘经典款’，以及少量从漱玉轩下放的、非限量的‘精品系列’，确保品质统一，供应稳定。新铺掌柜的人选……”她看向韩管事。

韩管事会意，道：“小老儿物色了两人，皆是经验丰富的老掌柜，背景干净，明日便可带来由姑娘定夺。”

“好。”沈清弦颔首，“此外，房山药圃那边，合作需加深。韩叔，你与田药农商议，我们可预付部分款项，支持他扩大几种常用香花药材的种植，收获时我们按约定品质价格优先收购。若有可能，再寻一两处类似田药农这样的合作庄户，力求将核心原料的供应，逐步掌握在自己手中。”

一条清晰的、由原料到生产再到销售的战略脉络，在她手中逐渐成型。众人听得心潮澎湃，仿佛看到了玲珑阁未来更为广阔的蓝图。

方案既定，执行便雷厉风行。顾大娘很快挑选出了两名踏实肯干的女工，沈清弦亲自考核后，将玉芝皂与基础款茉莉香露的制作全权交由她们负责，只在关键原料配比和最后检验环节把关。初时还有些磕绊，但在顾大娘的严格监督与沈清弦的适时指点下，两个小工坊很快运转起来，效率显着提升，顾大娘也得以抽出更多精力管理总店日常与监督其他货品质量。

秋雁与冬青两个丫头，更是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学习刻苦，手脚麻利，不过半月，已能熟练完成许多药材的初步炮制与分装工作，大大减轻了沈清弦的负担。

东市新铺的掌柜也定了下来，是一位姓赵的老先生，为人谨慎又不失灵活，于市井经营之道极为熟稔。沈清弦将新铺定位、货品规划、乃至装修细节一一与他交代清楚，便放手让他去筹备，只定期听取汇报。

就在一切看似步入新的轨道时，一封来自宫中的密函，由萧执身边的亲随悄然送至沈清弦手中。函中并无多余言语，只提及贤妃娘娘用了段时日“瑞雪兆丰”香后，甚为满意，但在一次与宫中姐妹闲谈时，偶闻某位太妃提及，前朝曾有一种“玉华润肌膏”，于滋养肌肤有奇效，如今配方失传，引为憾事。贤妃言语间，似有惋惜之意。

这看似随口的闲谈，经由萧执之手传来，其意不言自明。

沈清弦握着那薄薄的纸笺，在灯下沉思良久。这并非命令，却比命令更为精妙。它指明了下一个可能赢得更大圣心的方向，同时也是一次更为艰难的挑战。“玉华润肌膏”，她曾在某些极为冷僻的古籍中见过名字，知其用料极为珍贵罕见，配制之法更是繁复无比，早已失传。

是安于现状，守住目前得来不易的成果？还是迎难而上，去尝试复原这失传的古方，攀登另一座险峰？

没有太多犹豫，她眼中燃起了熟悉的、属于挑战者的光芒。她起身，走向那一排排书架，开始翻阅那些积着薄尘的、记载着失落技艺的古老卷册。

星火已然燎原，但她不愿止步于此。她要让这火光，燃得更亮，照得更远。前路或许荆棘遍布，但那“玉华”二字，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召唤，引着她向着香药之道的更深处，毅然前行。她知道，下一次呈入宫中的，将不仅仅是“瑞雪兆丰”的余韵，或许，会是另一场足以惊艳时光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