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春深锦绣山河 第196章 新居旧梦

榆林巷的宅院，果然如萧执所言，三进格局，青砖黛瓦，闹中取静。院内古木参天，庭院疏朗，屋舍内的陈设亦是一应俱全，低调中透着不易察觉的精致与底蕴，远比驿馆那方小院开阔舒适，也更符合她如今“玲珑阁东家”的身份。沈清弦并未多做挑剔，只带着顾大娘、杏儿以及后来招募的两名女工和账房先生，并一些紧要的物件与尚未完成的香药半成品，悄无声息地搬了进来。韩管事则主动请缨，暂时留在了西市铺子那边照应。

安顿下来的第一夜，沈清弦屏退了伺候的杏儿，独自一人在这陌生的、属于她的新居院中漫步。秋月如霜，洒在青石板上，映出她孤清的身影。这里很安静，静得能听见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与西市铺子后院的喧嚣忙碌截然不同。她知道，这安静之下，潜藏着无数双或好奇、或审视、或忌惮的眼睛。从她踏入这榆林巷开始，她便正式进入了某些人的视野，再也无法像在西市时那样，相对自由地隐匿于市井之中。

她走到一株高大的梧桐树下，仰头望着被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月色。心中并无太多乔迁新居的喜悦，反而有种沉甸甸的压力。这宅院，是萧执的“投资”之一，也是他划下的一个更为清晰的界限。她住在这里，便是默认了与他之间那层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至少在旁人眼中是如此。

“必竭尽所能，不负王爷今日之投。” 她当日回信中的话语犹在耳边。如今，这“投”已不止于那间铺面，更延伸到了她的起居日常。她能回报的，唯有将玲珑阁做得更大、更强。

内城分店的计划，必须加快步伐了。她回到书房——这是宅院中她最为满意的一处，宽敞明亮，书架临壁，临窗设着宽大的书案，正好可以用来处理账目、研读手札、规划方略。她铺开纸张，将之前与韩管事商议的关于内城分店的构想细细写下。

选址需在勋贵官宦云集之地，但又不能过于扎眼，最好临近几条主要街市，却又带些清幽的转角处。铺面无需过大，但格局必须精巧雅致，要有私密性良好的雅间，供贵客试香、洽谈定制。货品则需与西市总店有所区分，以西市总店的经典款为基础，更侧重于推出限量、定制、乃至独一无二的高端品类，例如用更为稀有香料制成的“御香”级香露，或是根据客人特定体质、需求调配的“一人一方”的调理香膏。

她写得专注，并未察觉窗外夜色中，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掠过院墙，如同融入了阴影的狸猫，几个起落便隐在了书房对面的屋顶之上，气息收敛得近乎于无。那是萧执派来的暗卫，职责是护卫，亦是监视。沈清弦对此心知肚明，却也无能为力，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一连几日，沈清弦白日里依旧去西市铺子坐镇，处理日常事务，监督新品“舒活药油”的试制进度（这是继益母香膏后，她根据母亲手札和陈老先生指点，尝试的又一调理品类，针对风寒湿痹），傍晚便回到榆林巷宅院，继续规划内城分店事宜，或是埋首研究更为复杂的香方。

这日，她正对着一份前朝宫廷流出的“帐中香”残方凝思，试图推演其完整的配伍，韩管事从西市过来回话。

“姑娘，内城那边，小老儿物色了几处地方。”韩管事递上一张简图，上面标注了三处宅院的位置与大致情况，“一处位于安仁坊，临近几位尚书府邸，位置极佳，但租金高昂，且原东家背景有些复杂；一处位于光德坊，临近西市，环境稍杂，但铺面宽敞，价格也合适；还有一处，在修文坊，位置略偏，但环境最为清幽，是一处带小院的两层小楼，原是位致仕老翰林的书斋，格局雅致，只是……需整体修葺，费时费力。”

沈清弦的目光在图纸上流连，最终落在了修文坊那处。“就这里吧。”她指尖点在那处小楼上，“清幽雅致，正合我意。麻烦韩叔去与东家洽谈租赁事宜，修葺之事，我亲自来盯。”

她宁愿多花些时间和银钱，也要打造一个完全符合她心中构想的、能真正代表“玲珑阁”品味与格调的地方。

韩管事应下，又道：“还有一事，永宁伯府的苏奶奶递了帖子来，说过两日府上要办一场小型的赏菊宴，想请姑娘过府一叙，说是……介绍几位夫人给姑娘认识。”他顿了顿，“苏奶奶特意提及，那几位夫人，对姑娘制的香药很是好奇。”

沈清弦心中明了，这是苏婉清在为她搭建进入内城贵妇圈子的桥梁。赏菊宴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为她即将开设的内城分店预热，引荐潜在的顶级客源。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不容错过。

“回复苏奶奶，清弦届时定准时赴约。”她平静应下，心中已开始思忖赴宴时该穿戴什么，携带哪些合适的香药作为见面礼，又该如何应对那些身份尊贵、眼光挑剔的夫人们。

新居的夜晚依旧静谧，但沈清弦的心却不再迷茫。旧日噩梦渐远，新的棋局已然铺开。她知道，每一步都需谨慎，每一次亮相都至关重要。在这榆林巷的宅院里，她编织的不再是复仇的罗网，而是属于她沈清弦的商业版图与立身之基。前路漫漫，但她步履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