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春深锦绣山河 第129章 惊雷乍响2

曹嬷嬷带着婆子们匆匆离去，水榭苑内一片狼藉，如同被狂风席卷过一般。小鹊看着散落一地的书籍和凌乱的箱笼，又是心疼又是后怕，带着哭腔开始收拾。沈清弦却并未立刻动手，她独立于窗边，望着曹嬷嬷等人消失的方向，耳畔似乎还回响着韩副管事那惊慌失措的喊声。

西山出大事了。

这五个字，如同投入古井的重石，在她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是“青面狼”之事爆发了？还是“鹤影”那边有了结果？亦或是……她送出的关于沈家旧账的密信，竟如此之快地引发了连锁反应？

无论原因为何，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都如同一道撕裂沉沉夜幕的惊雷，打破了陆府后宅令人窒息的平衡，也暂时将她从方才那岌岌可危的搜查中解救了出来。

接下来的大半日，陆府仿佛一锅将沸未沸的水，表面压抑着，内里却翻滚着不安的泡沫。慈安堂和锦瑟院方向人影憧憧，来往的仆役皆步履匆匆，面色凝重，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水榭苑的封锁依旧，但那些暗中窥视的目光，似乎因这突如其来的“大事”而有所分散。沈清弦命小鹊悄然留意着外面的动静，自己则默默整理着被翻乱的物品，尤其是那个旧箱笼。她将母亲那本蓝皮账册取出，藏于床榻之下更为隐秘的暗格之中，心中已然明了，此物留在此处终是隐患，必须尽快寻机处置。

傍晚时分，李妈妈再次来到水榭苑，脸色比午后时更加难看，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阴云。

“姨娘，”她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惑，“老夫人吩咐，近日府中多事，上下皆需谨言慎行，无事不得随意走动。您的晨昏定省暂且免了，便在苑中好生歇着吧。”

这是变相的禁足。沈清弦心中了然，面上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关切与疑惑：“妈妈，可是西山那边……？”

李妈妈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姨娘不必多问，老奴也不甚清楚。总之……风波不小，老爷怕是也惹上了麻烦。您且安分待着，莫要再生出任何事端，便是对府里最大的帮助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清弦一眼，仿佛在警告，又像是在恳求。

陆明轩也惹上了麻烦！沈清弦的心猛地一跳。这消息比她预想的还要惊人！

夜深人静，沈清弦凭借着小鹊从各处零星听来的、以及李妈妈话语中泄露的蛛丝马迹，结合自己的推断，大致拼凑出了“大事”的轮廓——

似乎是西山秋狩期间，京兆尹衙门根据线报，竟真的在西山围场外围的一处隐蔽山谷中，发现并围捕了那名被通缉的江洋大盗“青面狼”！匪首负隅顽抗，最终被格杀。这本是大快人心之事，然而，蹊跷之处在于，官兵在清剿其临时巢穴时，竟发现了些许与朝中官员往来的可疑信物与账目碎片，虽未指名道姓，但隐隐指向了正在西山随驾的某些官员，其中似乎就包括了陆明轩！

更让人浮想联翩的是，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都察院某位素以刚直着称的御史，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些关于七八年前漕运粮款账目不清的匿名检举材料，虽未明奏，却在私下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而那段时期，陆明轩恰好在相关衙门任职！

两件事，一明一暗，一武一文，几乎同时发作，且都隐隐指向陆明轩！这绝不可能只是巧合！

沈清弦坐在黑暗中，指尖冰凉。是萧执！一定是他！他不仅利用了她提供的“青面狼”线索，更将她送出的沈家旧账信息，以某种巧妙的方式掺入其中，借力打力，将原本可能只是一桩治安案件的“青面狼”，升级成了可能牵连朝官的弊案漩涡！

这一手，既精准又狠辣，直接击中了陆明轩的要害！

窗外，夜风呼啸，卷起枯叶沙沙作响，如同无数鬼魅在低语。

沈清弦能想象到此刻锦瑟院内的兵荒马乱，王夫人恐怕早已乱了阵脚，再无心顾及她这水榭苑的“旧物”了。也能想象到慈安堂内，老夫人是如何的震怒与忧心忡忡。陆明轩这棵她倚仗的大树，第一次显露出了可能倾颓的迹象。

她缓缓走到妆台前，打开妆匣，指尖再次触碰到那冰冷粗糙的血石。西山的血，终于没有白流。“鹤影”的牺牲，她冒死的传递，终究化为了射向仇敌的一支利箭。

然而，她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而更加凝重。扳倒陆明轩绝非易事，此次风波虽猛，却未必能将其彻底击垮，反而可能引来更疯狂的反扑。而萧执那边，手段如此老辣果决，与虎谋皮，她亦需万分小心。

惊雷已响，暴雨将至。她这枚深陷棋局的棋子，在被动承受风雨的同时，也必须趁着这混乱，为自己谋划下一步的生路。

潜龙在渊，见雷而不惊，遇雨而不惶。她闭上眼，感受着窗外愈发急促的风声，知道，真正决定命运的时刻，或许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