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春深锦绣山河 第109章 困兽犹斗2

老夫人雷霆手段处置了钱、张二人，如同在北风凛冽的陆府后院投下了一块寒冰，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寒意刺骨。水榭小苑暂时恢复了往日的沉寂，但那份沉寂之下，是比以往更加沉重的压抑。

沈清弦深知，王夫人断臂求生，牺牲两个嬷嬷保全自身，绝非认输，而是将仇恨埋得更深，等待更致命的时机。老夫人那句“库房清理暂且放缓”，既是保护，也是划下的界限——她可以容忍沈清弦在一定范围内折腾，用以制衡王氏，但绝不允许她真正触及可能动摇陆府根基的核心秘密。

那两样藏在旧恭桶暗格里的证物，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沈清弦寝食难安。她尝试过几种传递消息的设想：再次前往慈安堂？目标太大，容易引人怀疑。通过凝香馆？萧执已明确警告暂停使用。利用秦二小姐？没有合适的由头，贸然联系反而可能将对方拖下水。

似乎所有的通路都被堵死了。她像一只被困在精致牢笼里的兽，明明爪牙已利，却找不到撕破樊笼的出口。

几日过去，陆府表面风平浪静。李妈妈对待沈清弦愈发恭敬，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仿佛生怕她再掀起什么风浪。各院管事回话也愈发规矩，年节后续的琐事处理得异常顺利。

然而，沈清弦却从这过分的“平静”中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她协理家务，接触到的信息远比以往要多。她注意到，锦瑟院虽然依旧大门紧闭，但送往里面的用度并未减少，甚至偶尔有些非份例内的、标注为“药材”或“补品”的物品被悄悄送入。李妈妈对此的解释是“夫人需静养，这些都是老夫人特意关照的”。

沈清弦心中冷笑，老夫人会如此“关照”一个刚被自己下令禁足、且试图构陷协理的王氏？这更像是王夫人残余势力仍在活动，甚至可能得到了老夫人某种程度的默许——只要不闹到明面上，些许小动作，老夫人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维持着后宅微妙的平衡。

这平衡，对沈清弦而言，却是致命的枷锁。

这日，她正翻阅着府中近期的采买记录，试图从中找出王夫人势力活动的蛛丝马迹，目光忽然被一条不起眼的信息吸引——三日前，外院采买了一批新的烛火，其中有一种产自滇南的“金丝楠”，数量不多，却价格不菲，记录用途为“书房夜间照明”。

滇南金丝楠？沈清弦记得，秦姝赠她的那本药膳杂记中曾提过，滇南有一种罕见的“金丝楠木”，其木屑燃烧时会产生一种极淡的、能宁神定惊的异香，但因产量稀少，多为宫中或顶级勋贵所用。陆明轩的书房，何时用上这等奢侈之物了？而且，偏偏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萧执！他是否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传递信息？利用某些特定物品的采购或出现，作为暗号？

她立刻起身，走到书架前，取下那本药膳杂记，快速翻到记载“金丝楠木”的那一页。字迹清晰，描述详尽，并无可疑。她不死心，又仔细检查了书页的夹缝、边缘，甚至对着灯光查看是否有隐匿的字迹，依旧一无所获。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沈清弦蹙眉坐下，指尖无意识地在书页上划过。就在她准备放弃时，目光忽然定格在“金丝楠木”条目旁，用于标注其产地的一行小字地图示意上。那地图画得极其简略，只是几个扭曲的线条和一个黑点，代表滇南某处。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这地图的画法……这扭曲的线条……与她手中那符文皮革上的图案，竟有几分神似！并非完全一样，但那勾勒山峦河流的笔触，那标记地点的方式，透着一种同源的气息！

是巧合吗？还是……秦姝在借这本书，向她暗示什么？暗示那符文皮革可能与滇南有关？或者，这本身就是一个等待被识破的联络信号？

她无法确定。但这微小的可能性，如同在黑暗中窥见的一丝萤火，让她几乎冻结的心血重新开始流动。

她需要证实。证实这“金丝楠”的出现是否是萧执的安排，证实那地图的相似是否别有深意。

她将药膳杂记合上，小心放回原处。眼下，她不能轻举妄动，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可能打草惊蛇。她需要等待，也需要创造一个合理的、能接触到外界信息的机会。

目光再次落到那堆采买记录上。或许……可以从这“金丝楠”烛火入手？以核对用度、询问市价为由，接触负责采买的外院管事？或者，借此机会向老夫人请示，是否需要调整书房用度规制？

思绪纷繁间，苑外传来小鹊与人的说话声。片刻后，小鹊进来禀报：“姨娘，门房收到一封给您的信，是……是安国公府秦二小姐派人送来的。”

又来信了？沈清弦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拿来。”

信的内容依旧简短，依旧是关心她伤势恢复，并提及慈安堂近日新到了一批品质上乘的艾绒，用于温灸祛寒效果极佳，若她得空，可再去瞧瞧。

艾绒？温灸？这看似又是一次寻常的医药交流邀请。但结合刚刚的发现，沈清弦无法不将这视为另一个信号。

慈安堂……金丝楠……艾绒……

她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谜盘前，已经触摸到了几枚关键的棋子，却尚未看清全貌，更不知该如何落子。

困兽犹斗，其势虽微，其志不移。她将秦姝的信仔细收好，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无论这是机会还是另一个陷阱，她都必须去慈安堂走一趟。在那之前，她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包括……如何将水榭内那两样要命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去。

潜龙深陷泥沼，每一次挣扎都需耗尽心力。但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