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钢铁军魂 第68章 根基与星火

登州城外，原本隶属于某家劣绅、因通敌嫌疑被查抄的数千亩盐碱荒地，如今已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凛冽的寒风中，红旗招展，人声鼎沸。大量身着灰色军装、但未携带武器的士兵，与征召来的民夫、以及许多衣衫褴褛却眼神热切的流民、贫农混杂在一起，挥舞着铁锹、镐头，奋力挖掘着纵横交错的沟渠。更远处，几台由机器局赶制出来的、结构简陋却效率远超人力的蒸汽抽水机，正轰隆隆地工作着，将附近河道中带着冰碴的河水，源源不断地抽入新挖的主干渠中。

这是“辽南垦殖公司”成立后启动的第一个，也是规模最大的土地整理项目——“清河洼”垦荒工程。高岩深知，无农不稳，无粮则乱。要打破朝廷的经济封锁，建立稳固的根基，粮食自给是重中之重。

“快！把这段渠口再拓宽一尺！开春前，必须把主渠和支渠全部打通，把水引过来，淋盐压碱！”一个挂着工程队队长标识的年轻军官，挽着裤腿，踩着泥泞，大声指挥着。他原是随营学堂的学员，如今被派到垦殖公司负责工程技术。

旁边，几名度支司和农政司的吏员，正拿着账本和地契，与一群面带激动之色的青壮年核对信息。

“张狗剩，原籍莱阳，流亡至登州，登记为丁等劳力，分得清河洼新垦田十五亩，三年内赋税减半，确认无误，按手印！”

“王老栓，登州本地佃户，自愿加入垦殖公司，以劳力入股，分得田十亩，公司提供种子、农具，收获后按比例分成，确认无误，按手印！”

拿到盖着辽南军政公署大印和垦殖公司朱印田契的农民，双手颤抖，许多人眼眶泛红，对着登州城的方向连连作揖。对于世代渴望拥有自己土地的农民而言，这薄薄一张纸，重逾千斤！他们清楚，这地是谁给他们的，这活路是谁开辟的。一种朴素的、基于切身利益的忠诚与拥护，在这片原本荒芜的土地上悄然生根。

与此同时，在登州城内及周边各县，一场同样深刻却更为复杂的变革，也在紧锣密鼓地推进。

辽南军政公署颁布《田亩清丈与税制革新令》，组建由新军士兵护卫、随营学堂和格致学堂学员为主力的清丈队，下乡实地测量土地，核定田亩等级，重新编制鱼鳞图册。此举旨在摸清家底，打击隐匿田产、转嫁税负的顽疾。

新政规定：废除部分苛捐杂税，统一按土地等级和实际占有面积征收“田赋正税”，并试行“累进税制”，土地越多、等级越高者，税率相应提高。同时，鼓励工商业发展，对机器局、兴业银行认可的新办工坊、商行，给予一到三年的税收减免。

这无疑触动了地方士绅、豪强的核心利益。登州府衙（名义上仍存在，但实权已归军政公署）内，几位本地的头面士绅联袂求见高岩，名为陈情，实为施压。

“高抚台明鉴！”为首的白发老绅言辞恳切，却暗藏机锋，“清丈田亩，本是善政。然值此多事之秋，倭寇未靖，朝廷……咳咳，正宜安抚地方，共度时艰。如此急切推行，恐生民变啊！且这累进之税，古所未闻，有违‘皇粮国税，一体均沾’之祖制，恐非善策……”

高岩端坐堂上，神色平静地听完，才缓缓开口：“王老先生，诸位乡贤。倭寇之患，非安抚可平，需强兵以御。强兵之基，在于粮饷充足，赋税公平。以往税制，富者田连阡陌而税轻，贫者无立锥之地而役重，此乃乱源之一。新政并非与士绅为敌，而是要建立更公平、更能持久支撑大局的秩序。”

他语气转冷：“至于祖制……若祖制能御外侮，能安黎民，我高岩何必多此一举？如今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清丈之事，势在必行！累进税制，亦将推行！若有奸猾之徒，借机抗法，煽动民变，本抚台的军队，认得他是乡贤，也认得他是国蠹！”

一番话软中带硬，恩威并施，既表明了不容置疑的决心，也划下了底线。几位士绅面面相觑，看着高岩那冷峻的眼神和堂外肃立、杀气隐隐的卫兵，终究没敢再多言，悻悻退去。

他们知道，时代变了。这位手握强兵的年轻巡抚，行事风格与以往的封疆大吏截然不同，他背后是那支只听他号令的新军，以及……那些似乎源源不断的新奇玩意儿和手段。

就在土地与税制改革引发地方震动的同时，另一个影响更为深远的变化，在登州城内悄然发生。

原随营学堂正式升格为“辽南陆军军官学堂”，首批面向全军和民间招募的三百名学员举行了隆重的开学典礼。高岩亲临训话，强调“军人当知为何而战”，将文化学习、战术推演与政治教育置于同等重要的位置。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隔壁新挂牌的“辽南格致学堂”。与军官学堂的尚武气息不同，这里聚集了一批对算学、格物、化学等“实学”感兴趣的年轻人，甚至还有一些被高岩提出的“科学救国”理念所吸引的落魄文人、小吏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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