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肉 第5章 别无选择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单薄的衣物，烙在林序的背上。他被两个执法者一左一右地架着，拖离了那栋充满背叛气息的居民楼。小茹的哭声像一根细线，缠绕在他的耳边，从未停止，但此刻也被执法者用一块粗糙的布巾堵住，只剩下压抑的、令人心碎的呜咽。

他们没有去往灯火通明、象征着秩序与权力的社区中心，而是拐进了一条更加阴暗、堆满废弃机械残骸的小巷。最终，停在一栋不起眼的、墙皮剥落得厉害的两层小楼前。这小楼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像一张沉默的、择人而噬的嘴。

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被推开。一股混合着消毒水、铁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屠宰场的腥甜气味扑面而来，让林序的胃部一阵痉挛。

他被粗暴地推了进去。里面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悬挂着的、功率低下的灯泡发出惨白的光，照亮了空旷的水泥地面和斑驳的墙壁。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仓库，又或者是一个……处理场所。角落里堆着一些蒙着帆布的、形状可疑的物体，空气中那股腥味在这里更加浓郁。

小茹被另一个执法者拎着，放在离林序几步远的地方。她吓得缩成一团，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望着林序，无声地流泪。

领头那个执法者——林序现在知道他代号叫“铁砧”——摘下了面罩，露出一张疤痕交错、毫无表情的脸。他走到林序面前，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在他身上刮过。

“小子，你运气不错。”铁砧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按规矩，扰乱秩序，攻击居民——哪怕是你爹妈，也够把你扔进‘回收队’干到死。不过，我看你有点意思。临危不乱，还有点小聪明。”

他顿了顿，指了指自己胸前的锈蚀双剑徽章：“我们这里，缺人。尤其是缺像你这样，无牵无挂……或者说，牵挂在必要时可以‘处理’掉的人。”

林序的心猛地一紧，他看向小茹。

铁砧顺着他的目光，嘴角扯起一个残忍的弧度：“没错。想加入我们，穿上这身皮，获得食物、庇护，甚至一点点权力，可以。但前提是，你得证明你彻底斩断了过去的软弱。证明你跟我们是一类人。”

他朝旁边的执法者使了个眼色。那个执法者面无表情地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哐当”一声，扔到了林序脚前的水泥地上。

“杀了她。”铁砧的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说“吃了这顿饭”。“用她的血，做你的投名状。然后，你就是我们的人了。”

空气瞬间凝固。林序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嗡嗡作响。他看着地上那把折射着惨白灯光的匕首，又看向不远处瑟瑟发抖、眼中充满依赖和恐惧的妹妹。

杀了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用小茹的生命，换取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胃里翻涌的恶心感再次袭来，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他想起母亲那句“打坏了就不值钱了”，现在，铁砧的话是另一种形式的“估价”——用小茹的命，来估价他加入组织的资格。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吗？要么被吃，要么变成吃人者？没有第三条路？

另一个选择在脑海中浮现，冰冷而绝望：拒绝。然后呢？他和妹妹会立刻变成“回收品”？或者更糟，被当成“肉票”由这些执法者“处理”掉？

他看着铁砧那双毫无人性的眼睛，知道哀求、愤怒、讲道理，在这里都是徒劳。他们是在用最直接的方式，测试他，驯化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铁砧和另一个执法者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他，像是在观察实验室里挣扎的小白鼠。

林序缓缓地弯下腰。他的动作很慢，手指触碰到冰冷的刀柄时，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铁砧眼中闪过一丝预料之中的、残忍的笑意。

他握紧了匕首，直起身。目光扫过小茹，小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惊恐地往后缩了缩。

然后，林序动了。

他没有冲向小茹。

也没有将匕首刺向铁砧——那无疑是自杀。

他猛地将匕首向着侧面空无一物的墙壁，用尽全身力气投掷出去！

“锵！”

匕首撞在水泥墙上，迸溅出几点火星，然后无力地掉落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毫无意义的举动，让铁砧和另一个执法者都愣了一下。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林序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不是攻击，也不是逃跑，而是朝着通往二楼的、阴暗的楼梯口方向，嘶声大喊，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激起回响：

“我两个都不选！”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破裂，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要么现在杀了我们！要么——”

他顿了一下，目光死死盯住铁砧，一字一顿：

“——告诉我，怎么才能既不变成你们，也不被你们吃掉！”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小茹压抑的呜咽和灯泡电流的滋滋声。

铁砧脸上的残忍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一丝意外和审视的冰冷。他缓缓走上前，捡起地上的匕首，在手里掂量着，目光像鹰隼一样锁定林序。

“有意思。”他低声说，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很久没遇到这么……不识抬举的硬骨头了。”

他走到林序面前，几乎贴着他的脸，压迫感十足。

“不选？”铁砧冷笑一声，“在这个世界，不选，往往意味着最坏的结果。”

他猛地伸手，却不是攻击林序，而是粗暴地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和小茹一起，拖向了楼梯后面一扇更加隐蔽、散发着更浓重血腥味的小门。

“既然你不选，那我就让你看看，拒绝选择的人，最后都去了哪里。”

门被拉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汹涌而出。门后，是向下延伸的、黑暗的台阶，通往未知的、更深层的地狱。

林序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他赌上了自己和妹妹的性命，换来的可能不是生机，而是更直接的毁灭。

但他别无选择。

从父母决定“贡献”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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