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难杂案 第3章 完美脚印

雨刮器在车窗上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刮开一片片模糊的水幕。车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沈默崔鹏开车，目光平视前方，侧脸线条像用冰凿出来的。我坐在副驾驶，手腕上那副锃亮的手铐另一头，锁在车门上方的扶手里。每一次车辆的颠簸，都会带来金属与塑料碰撞的细微声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此刻的身份——搭档，还是囚徒？或许在他眼里，这两者本就是一体的。

“死者，王强，四十二岁，本市‘恒运’货运公司的调度员。”沈默崔鹏开口，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沉寂，但没带来丝毫暖意。“前科一摞，打架斗殴，勒索，非法拘禁……十年前因为一次严重的伤人罪进去，关了八年，出来后就进了这家货运公司。”

我一言不发地倾听着，脑海中像高速运转的计算机一样，迅速筛选着各种信息。一个有着暴力前科的人，其社会关系必定错综复杂，仇家肯定也不在少数。

“他所伤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呢？”我打破沉默，开口问道。

沈默崔鹏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赵明远。”稍作停顿后，他又补充道：“当时他只是个小片警。”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中猛地一沉，仿佛有一块石头压了下来。警局相关，这一线索竟然又绕回到了原点。

“那么，赵明远现在情况如何呢？”我连忙追问。

沈默崔鹏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他残废了，只能坐在轮椅上。当年王强那一刀，直接伤到了他的脊椎。”

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自思忖：这起事件的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呢？

动机。报复警察。这条线似乎清晰了起来。

“查过赵明远及其亲属了吗？”

“第一个死的退休老刑警，是当年抓捕王强那个案子的负责人之一。第二个死的证物室文员，当年经手过王强案的部分物证。”沈默崔鹏的话像一块块冰砸过来，“赵明远的亲弟弟，赵明辉，在王强服刑期间，曾多次探监。记录显示，他们聊得……很‘深入’。”

探监？一个受害者家属，频繁探视重伤他哥哥的凶手？这不合常理。

“赵明辉是做什么的？”

“一个不得志的作家。”沈默崔鹏冷笑一声，“专写犯罪纪实，尤其喜欢挖掘所谓的‘冤假错案’和‘司法黑幕’。他认为他哥哥当年执法过当在先，王强是‘被迫反抗’，判重了。”

一个心怀怨恨、执着于“翻案”、并且有可能通过探监从王强那里获取了大量“内幕”的作家。他有动机，也有能力构思出这种带有“仪式感”和“控诉”意味的杀人现场。

“他在模仿他哥哥遭遇的‘不公’？”我顺着思路往下说，“用活埋这种缓慢窒息的方式，象征他哥哥被困在轮椅上的绝望？用手铐碎屑，指向警局，暗示警察才是真正的‘罪犯’？那些脚印，是他自以为是的‘完美犯罪’宣言？”

沈默崔鹏没有说话，他的表情让人难以捉摸，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车子缓缓拐进一个略显陈旧的小区，最终停在了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灰扑扑居民楼下。

“赵明远和他弟弟，就住这里。”沈默崔鹏轻声说道，然后熄灭了引擎。他解开了自己那一端的手铐，但我的手腕依然被紧紧地铐在扶手上，无法动弹。

“你在车里等着。”他打开车门，毫不犹豫地下了车。黑色的雨衣在灰蒙蒙的雨幕中显得格外醒目，他快步走向楼道，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靠在椅背上，心情有些沉重。腕间的冰冷和束缚感让我的思考变得异常滞涩，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副手铐禁锢住了。赵明辉的嫌疑确实很大，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他，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一切太过顺利了，就好像有人故意将拼图的碎片一块块地递到我手中，然后告诉我应该如何拼凑。

凶手熟悉警局物证，知道如何获取手铐碎屑（也许是从他哥哥那里？赵明远因公伤残，家里保留一些旧装备作纪念是有可能的）。他有强烈的报复动机，并且通过写作和研究，具备一定的反侦察和现场布置能力。前两个案子死的都是与王强案相关的警察，似乎也在佐证这条复仇链。

然而，那所谓“太完美”的脚印究竟意味着什么呢？赵明辉，一个文质彬彬的文人，又怎能如此精确地模仿出他人的步态呢？更令人费解的是，他不仅考虑到了泥泞环境对脚印形态的影响，还将这一切都做得如此天衣无缝。这其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和意图呢？

而且，他为何要选择如此复杂且充满象征意义的方式来杀人呢？直接动手岂不是更为干脆利落？难道说，他是为了享受这种如同“艺术创作”一般的杀人快感吗？亦或是，这背后还隐藏着其他不为人知的目的呢？

窗外，雨水依旧不停歇地敲打着车窗，仿佛是无数只焦躁的手指，急切地想要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而沈默和崔鹏却迟迟没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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