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纨绔，怎么全是我的传说？ 第108章 可笑的命运

徐听终于明白了，为何许太平总是那样平和，那样包容，仿佛没有任何私欲。因为他从出生起，他的一切，包括他的生命，他的情感，都不再属于他自己。

他是王朝的人间镇器，是维系国运的基石，他不能有“我”，他只能是“许太平”。

“外人只道他天赋异禀却修行过于刻苦，以致时常大病。”叶危抹去眼泪，声音低沉而疲惫，“殊不知，那并非病，而是每当天下有大灾大难，或龙脉剧烈波动之时，他便会在冥冥中承受反噬，以肉身与气运分担王朝的劫难。时时刻刻被龙脉衰败之气侵蚀着本源。”

徐听想起许太平偶尔的咳嗽，想起他苍白的脸色，想起他总是轻描淡写地说“无妨”……

原来那背后，是这样沉重！

“是……天武大帝决定的？”徐听的声音冰冷。

“是所有人决定的。当时来看，这便是唯一的最优解。”叶危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而且，自太平幼时，所有试图亲近他的人，都会被皇室暗中警告。因为他不能有‘私情’。他的情感波动，他的爱恨痴嗔，都可能影响他作为‘镇器’的纯粹性，进而危及龙脉的稳定。这份永恒的孤独，便是他守护这芸芸众生，所必须支付的代价。”

徐听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无法想象，许太平是如何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如何压抑着所有属于一个正常人的情感，将自己活成一个工具。

“我看不得他如此……他自幼亲人皆无，我与他父亲情同手足，实在心疼这孩子。”叶危走到床边，轻轻抚摸着许太平的头发，眼神温柔得如同在看自己的孩子，“所以，在他幼时，我便将他收为亲传弟子，带在身边，尽可能地关心他，爱护他，想让他感受到一丝人间的温暖。尽管……我知道这或许也是徒劳。”

他的目光转向徐听，眼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感激：“直到你的出现，启之。”

“我？”徐听一怔。

“是的，你。”叶危点了点头，“你性子跳脱，不拘礼法，甚至有些……混不吝。并且，你作为万剑山庄的三少庄主，皇室无法出手干预你们二人的交际，而你从不因他的身份或修为而对他有所顾忌，你会拉着他胡闹，会与他开玩笑。或许正是你这份‘不守规矩’，打破了笼罩在太平身上的那层无形枷锁。他是真的将你视作了挚友，视作了一个可以平等相交，可以袒露些许真实情绪的朋友。”

叶危的声音带着一丝欣慰：“启之，夫子其实……要谢谢你。谢谢你让太平知道，他除了是‘人间镇物’，也可以拥有友情，可以被人需要，可以……活得稍微像个人。”

徐听站在原地，久久无言。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的心神，让他对许太平的认知彻底颠覆。

那个永远温和的、强大的、能包容一切的表兄，那个许太平，其背后竟是如此惨烈而孤独的宿命。

天下因他而得“太平”，他却从未有一刻为自己而活。

“夫子……”徐听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心绪，看向叶危，“您为何……今日告诉我这些？”

叶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伪装，直抵他内心深处那因为杨衡之死而燃起的复仇火焰。

透过他那伪装甚好的纨绔外在，叶危看到了。

那是永不止歇的愤怒。

“启之，”叶危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你近来所做之事，所查之案，虽极力掩饰，但为师并非毫无察觉。杨衡之死，对你打击巨大，你心中有恨，有怒，有不平，想要掀翻这京城的天，为师明白。”

他走到徐听面前，抬手，轻轻按在徐听的肩膀上，一股温和而坚定的力量传来。

原来……夫子都知道。

“为师不指望你将所有计划和盘托出，你有自己的路要走。但为师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你且记住——”

叶危的目光真诚，一字一句，清晰地烙印在徐听的心上：

“夫子永远是你的夫子，没有什么，比我的学生更重要。”

“无论你将来走到哪一步，遇到何种艰难险阻，记住，稷下书院，竹里轩，永远有你一席之地。若事不可为，记得回来。为师……护你。”

徐听身体猛地一颤，抬头迎上叶危那毫不掩饰的维护与担忧的目光。

那股自杨衡死后便一直萦绕心头的冰冷，仿佛被这温暖坚定的话语驱散了几分。

他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但他强行忍住，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喉咙哽咽，千言万语只化作三个字：

“……谢夫子。”

叶危拍了拍他的肩膀，收回手，重新看向床上的许太平，轻声道：“去看看他吧，他虽未醒，但或许能感受到。”

徐听走到床边，看着许太平沉睡的容颜。此刻，这张温润的脸在他眼中，不再仅仅是一位强大的表兄，一个可靠的同伴，更是一个背负着无法想象之沉重的可怜人。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替许太平理了理额前有些散乱的发丝，动作轻柔。

有些枷锁，不该存在。有些命运，不该由一个人来承担。

他在床边静立了许久，直到心境彻底平复，才转身对叶危躬身一礼：“夫子，弟子告退。”

叶危微微颔首：“去吧。”

徐听再次看了一眼许太平，转身，大步走出了竹里轩。

夜色更深，月光清冷。

徐听独自走在返回住处的青石小径上，他的背影依旧带着几分纨绔的懒散，但那双眸子深处，却透露着无休止的愤怒。

龙脉的稳定？亿万苍生的重量？

我不在乎。

我只知道，我的挚友杨衡枉死，我的表兄许太平被命运绑架。

我没能救下杨衡，但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太平因为那可笑的命运赔上一切。

我要救他。

我要扭转这可笑的命运。

这盘棋，我不仅要下，还要赢得彻底。

要让那些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操纵他人命运的执棋者明白——

棋子，也是会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