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博弈 第272章 白塔浴血

就在沈涵与王砚于暗河中艰难求生之际，琼华岛白塔内的厮杀已进入白热化。

骆刚背靠冰冷的塔心木柱，剧烈地喘息着。他手中的腰刀已然卷刃，鲜血顺着刀身滑落，在他脚下汇成一小滩黏腻的暗红。他身上添了数道新伤，最深的一处在左肩，皮肉翻卷，深可见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

他的周围，横七竖八躺倒了不下十具叛军尸体。塔内空间狭小，楼梯更为逼仄，叛军的人数优势难以完全展开，这才让他凭借高超的武艺和地利，硬生生守住了通往塔上层的唯一通道近半个时辰。

但代价是巨大的。他的体力在飞速流逝，视线因失血和疲惫而开始模糊。塔外，宫墙方向的喊杀声、火铳轰鸣声愈发激烈，显然叛军的主攻仍在继续，而白塔上的弓手若彻底就位，对守军士气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他快不行了！一起上，剁了他！”一名叛军小头目嘶吼着，指挥着剩下的七八名叛军再次涌上楼梯。这一次，他们学乖了，两人持盾在前，后面的人手持长枪，从盾牌缝隙中恶毒地刺出。

骆刚眼神一厉。他知道，不能再被动防守了。

就在第一支长枪刺来的瞬间，他没有格挡，反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任由枪尖擦着他的肋下划过，带出一溜血花。与此同时，他左手闪电般探出，死死抓住了枪杆，右手卷刃的腰刀顺着枪杆向前猛地一削！

“啊！”那名持枪的叛军惨叫着松手，手指已被削断。

骆刚就势夺过长枪，将其作为支点，身体借力腾空而起，双腿如同旋风般扫向持盾的叛军！

“砰！砰！”两声闷响，最前面的两名盾手被这蕴含了骆刚全部剩余力量的一击踹得向后倒飞，连带撞倒了身后数人，狭窄的楼梯口顿时乱成一团。

骆刚落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强提一口气，手中长枪如毒龙出洞，疾刺数下，将挣扎欲起的几名叛军了结。

楼梯口暂时肃清。

但他也几乎到了极限。他拄着长枪，大口喘息，额头上冷汗混合着血水涔涔而下。塔内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和塔外隐约传来的喧嚣。

就在这时，塔顶上传来脚步声和呵斥声。

“下面的废物！还没清理干净吗？弓手都快就位了！耽误了大事，你们全都得死！”一个尖利的声音从塔顶楼梯口传来，带着不耐烦。

骆刚心中一沉。塔顶的叛军弓手似乎已经基本控制了上层，正在催促下面的人清理障碍。

他抬头望向螺旋上升的黑暗楼梯，眼神决绝。守在这里，迟早被耗死。必须主动出击，扰乱塔上的布置！

他深吸一口气，撕下衣襟草草裹住肩上最重的伤口，捡起一把叛军掉落相对完好的钢刀，舍弃了笨重的长枪，一步步，沿着楼梯向上摸去。

越往上，光线越亮。塔身的窗孔透入外面燃烧的火光，将塔内映照得忽明忽暗。

刚踏上通往塔顶最后一层的楼梯，一阵弓弦震动声和箭矢破风声便清晰传来，间杂着叛军弓手的指令：

“东南角！压制那段宫墙！”

“火箭准备！射他们的望楼！”

骆刚悄无声息地探出头。只见塔顶空间开阔，约有二十余名弓手正依托着塔身的垛口和窗孔，向下方的宫墙守军倾泻箭雨。几名头目模样的人在一旁指挥。角落里堆放着不少箭囊和几个密封的陶罐，隐约闻到火油味——那是用来制作火箭的。

他的目光锁定在指挥的几人身上。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没有犹豫，骆刚如同潜伏已久的猎豹，猛地从楼梯口窜出，目标直指离他最近的一名叛军头目！

那头目听得身后风声，刚一回身，一道雪亮的刀光已然掠过他的脖颈！

热血喷溅！

“敌袭！塔内还有……”另一名头目的惊呼声戛然而止，骆刚反手一刀，精准地刺入了他的心脏。

瞬间损失两名指挥，塔顶的弓手们一阵大乱。他们没想到下面的同伴非但没解决问题，反而让这个杀神摸了上来！

“杀了他！”弓手们纷纷弃弓，拔出随身携带的短兵刃围拢上来。能在塔顶担任弓手的，皆是叛军中的精锐，此刻虽惊不乱，试图依靠人数围杀骆刚。

骆刚深知不能陷入缠斗。他身形晃动，刀光闪烁，利用塔顶堆放的物资和立柱作为掩体，且战且走，专挑那些试图去拿弓箭或者火箭的叛军下手。他的目的不是杀光所有人，而是制造最大的混乱，打断他们对宫墙守军的压制！

一名叛军刚刚点燃一支火箭，还没来得及搭上弓弦，骆刚的刀锋已至，将其连人带箭劈翻在地。火星溅落到旁边的箭囊上，顿时引燃了箭羽，冒起浓烟。

“火！小心火！”有人惊呼。

塔顶空间本就不大，浓烟一起，视线受阻，叛军更加混乱。骆刚如同鬼魅，在烟雾和人群中穿梭，每一次刀光闪起，必有一人倒下。

但他终究是强弩之末。背后一道冷风袭来，他勉强侧身，一柄短矛还是刺穿了他的腰腹。

骆刚闷哼一声，动作一滞。周围几把兵刃立刻趁机向他砍来！

眼看就要被乱刃分尸——

“咻！咻！咻！”

数支劲箭突然从塔下破空而来，精准地射中了举刀欲砍骆刚的几名叛军！

紧接着，塔下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援军！是援军！”宫墙方向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骆刚精神一振，奋力格开身前的兵刃，踉跄退到垛口边，向下望去。

只见原本围攻宫墙的叛军后方阵脚大乱，一支打着“蒋”字旗号的精锐骑兵，如同热刀切油般撕开了叛军的阵型，正朝着琼华岛方向猛冲过来！是蒋瓛！他定然是察觉白塔危急，不惜代价派出了预备队前来争夺！

塔顶的叛军弓手们见状，顿时慌了神。下方援军已至，塔内又有骆刚这个搅局者，他们腹背受敌。

“撤！快撤下塔！”不知谁喊了一声，残余的叛军再也无心恋战，争先恐后地涌向楼梯，想要逃离这即将被内外夹攻的绝地。

骆刚靠着垛口，缓缓坐倒在地，看着混乱逃窜的叛军，咧开嘴想笑，却咳出了一口鲜血。

他做到了。他成功拖延了叛军弓手，等来了援军。白塔，暂时守住了。

视线开始模糊，塔下的喊杀声、马蹄声仿佛越来越远。在他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似乎看到那个引他们入密道、又在西苑接应的神秘黑衣人，正静静地站在塔下不远处的一棵古树阴影中，抬头望着塔顶，目光复杂难明。

旋即，那身影便如青烟般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