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博弈 第247章 惊澜再起

密室中的发现，如同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又投入了一桶猛火油。

沈涵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深知此刻每一瞬的延误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变数。

他命骆刚率最可靠的几名心腹死守密室入口，绝不容有失，自己则带着那本至关重要的名册以及从密室中匆匆选取的一把制式腰刀、一小块旗帜残片作为物证，连夜叩阙请见。

夜色深沉，秋雨未歇。宫门早已下钥，但沈涵手持皇帝特赐的腰牌，又有“十万火急、关乎国本”的名义，层层通传之下，竟真的惊动了已然安寝的朱元璋。

西苑的一处暖阁内，烛火通明。朱元璋仅着一身暗纹常服，坐于榻上，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眸，在跳跃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深邃锐利。他并未让沈涵行礼，直接问道：“何事，让你深夜闯宫？”

沈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将名册与物证高高举起，声音因激动和一路疾奔而带着微喘，却字字清晰：“陛下！臣幸不辱命，已找到关键实证！前元豫王府旧址地下密室，藏有大量制式兵甲、违制旗幡，更有此名册为证！其所图非小，意在……倾覆社稷！”

当值宦官将物证接过，呈到朱元璋面前。

朱元璋先拿起那把腰刀，手指拂过冰冷的锋刃，又掂了掂那小块旗帜残片，目光在那诡异的兽纹上停留片刻，最后，才翻开了那本名册。他看得很快，眼神如同冰封的湖面，不起波澜，但阁内的空气却仿佛随着他翻动书页的动作，一寸寸凝固、冻结。

当看到最后那行朱笔小字——“凤阳基业，岂容他人安睡？待时而动，乾坤可覆！”时，朱元璋的指节微微泛白，缓缓合上了名册。

暖阁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那股无形的、属于帝王的滔天怒意，虽未发作，却已让侍立一旁的宦官们瑟瑟发抖，几乎站立不稳。

“好一个‘凤阳基业’！好一个‘乾坤可覆’！”朱元璋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闷雷滚过云层，“朕的乡梓，竟成了尔等狼子野心的巢穴！”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两道实质的闪电，劈向沈涵：“那名册上所录之人，可能确认？”

“回陛下，名册中部分人员，与臣此前所查商号东主、涉案吏员乃至个别武官名单吻合，可信度极高！其余人员，需立即按册缉拿、核对！”沈涵笃定道。

“蒋瓛呢？”

“蒋指挥正在诏狱审讯李文。”

“传朕口谕，”朱元璋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着蒋瓛即刻放下所有事务，持此名册，调集北镇抚司所有得力缇骑，按图索骥，秘密抓捕名册所列所有人员！记住，是秘密抓捕，未得朕命，不得走漏半点风声！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一名贴身宦官躬身领命，快步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雨夜中。

这道命令，意味着锦衣卫这台庞大的国家机器，将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残酷，高速运转起来，目标直指那个潜藏至深的谋逆集团核心！

朱元璋又看向沈涵：“你带来的物证，还有何人知晓？”

“除臣与麾下负责看守密室的几名绝对心腹，再无他人。”沈涵答道。

“那密室，除你之外，暂勿让锦衣卫介入。”朱元璋沉吟道，“你亲自带可靠之人，将室内所有兵甲、旗幡、文书，秘密清点、登记造册，然后……原封不动，加强看守。”

沈涵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皇帝的深意。陛下这是要留下这个“陷阱”，或许是想看看，在核心人员陆续被捕的恐慌下，是否会有更大的人物忍不住去查看或转移密室，从而自投罗网！这是一招引蛇出洞！

“臣，明白！”沈涵心领神会。

“沈涵，”朱元璋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你此次，立下大功。但也将自己，置于了万丈悬崖之边。此案之后，无论成败，你都将成为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臣只知为国尽忠，为陛下分忧，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沈涵坦然道。

朱元璋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挥了挥手：“去吧。办好你的差事。朕，等着你将这伙魑魅魍魉，连根拔起的那一天。”

“臣，告退！”沈涵再次叩首，起身退出了暖阁。

走出西苑，冰凉的秋雨打在脸上，沈涵却感到一股热血在胸腔中奔涌。皇帝已经亮出了屠刀，并给予了他最大的信任和权柄。接下来的，将是一场席卷朝野的血雨腥风。

他回到稽核处，立刻进行安排。一方面抽调绝对可靠的人手，由骆刚带领，返回密室执行皇帝的密令；另一方面，则与王砚一起，坐镇值房，协调各方信息，应对即将到来的巨变。

这一夜，注定无眠。

锦衣卫的缇骑如同暗夜的幽灵，手持名册，在京城的各个角落悄然行动。一家家宅邸被悄无声息地包围，一个个在名册上有名有姓的官员、商贾、乃至军中将校，在睡梦中或被从宴席上带走，押入诏狱那深不见底的牢房。恐慌如同瘟疫，开始在某些特定的圈子里无声地蔓延。

而与此同时，关于沈涵深夜叩阙、陛下震怒、锦衣卫大规模秘密抓人的零星消息，也开始如同水银泻地般，在次日清晨的朝堂内外悄然流传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