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杀死一团雾 第38章 幕间休息与画中影

第一批“参观者”被带走，长廊重新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寂静。空气中弥漫的香料味似乎更浓了，试图掩盖掉刚才那丝绝望的气息。墙壁上那些画作的眼睛依旧在缓缓移动，无声地注视着留在原地的“演员”们。

缃珩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凉。他扮演的“光华引导者”需要展现美与安抚，但刚才那近乎冷酷的“裁定”和老者绝望的下场，让他胸口发闷。他下意识地看向青思渊。

青思渊站在原地，白色面具毫无波澜，但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有冥尘如同黑色的砂砾般无声流淌、凝聚，又缓缓消散。这个细微的动作暴露了他内心并非全无波动。

“审判官，你的裁定干净利落，符合画廊的审美。”窃影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响起，他踱步过来，羽毛面具下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青思渊，“不过，我很好奇，做出这种决定时，你……真的毫无感觉吗？”

青思渊没有回答，白色面具转向窃影，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窃影。”墨恒出声制止，他的声音透过书记官制服，带着理性的克制，“注意你的角色和场合。”

“好吧好吧，遵守规则。”窃影耸耸肩，不再挑衅，但目光依旧在青思渊和缃珩之间流转，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我们需要谈谈。”石心沉闷的声音从头盔下传来，即使隔着甲胄，也能感受到他的凝重，“刚才那个老人……”

“在这里谈？”鸦的声音从阴影中冷冷传来，“别忘了那些‘眼睛’。”他意指墙壁上那些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的画作。

“去‘演员休息室’。”寒洲突然开口，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长廊一侧，那里有一扇之前并未出现的、不起眼的小门。“按照规则，幕间休息时间是允许的，那里相对‘安全’。”

众人跟着寒洲推门而入。休息室比之前的化妆间稍大，有几张舒适的软椅和一张矮桌，桌上甚至摆放着一些看起来正常的点心和清水。与外面华丽的展厅相比，这里朴素得有些格格不入。

门一关上，隔绝了外面那些窥视的目光和低语，所有人都稍稍松了口气，但气氛依旧沉重。

“那个‘清理’……是什么意思？”汐忍不住轻声问道，海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不忍。沐秋也紧紧抓着姐姐的手，脸色苍白。

“字面意思。”墨恒冷静地分析道，“根据画廊展现出的规则逻辑，‘执念过深’、‘产生排异’被视为对画廊纯粹‘美’的污染，需要被清除。这很符合……某种极端唯美主义的冷酷准则。”

“我们是在帮它……杀人？”珀莉声音发颤。

“是执行规则。”青思渊终于开口，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有些沉闷，“在这个舞台上，违背规则，我们可能也会成为被‘清理’的对象。”他陈述的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但我们可以选择如何执行！”缃珩忍不住反驳，他走到青思渊面前，隔着面具直视着他，“老青，你刚才……是不是也觉得不对？”

青思渊沉默了一下，白色面具微微偏移，避开了缃珩的直视。“规则要求审判官依据‘价值’裁定。他的执念，在画廊规则下，确实……无价值。”

“可那不是我们自己的判断！”缃珩有些激动，“我们就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

“这就是‘扮演’的代价。”寒洲坐在一张软椅上，双手交叉放在膝上，平静地陈述，“你们在体验另一种身份，另一种生存逻辑。这本身，就是一种对心象适应性的极限测试。”他的目光扫过众人，“适应，或者被淘汰。”

他的话如同冰水，浇熄了缃珩部分的激动，也让众人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身的处境。

“那个少年，”简璃突然开口，她一直在处理之前记录的数据，“被标记为‘潜在画布’。他的心灵状态非常特殊，近乎空白，具有极强的可塑性。画廊可能想在他身上‘绘制’某种特定的心象。”

“还有那对男女和壮汉，‘观察藏品’意味着他们会被持续观察，可能用于……某种情感萃取或行为研究？”墨恒补充道。

了解的越多，越觉得这画廊的运作方式诡异而残忍。

短暂的休息时间很快结束。导演的意念再次传来，通知他们准备迎接下一批“参观者”。

众人重新整理好情绪和面具，走出休息室。当他们再次踏入那条华丽而诡异的长廊时，一种更加沉重的使命感（或者说负罪感）压在心头。

在前往指定位置的路上，缃珩故意放慢脚步，与青思渊并肩，用极低的声音，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老青，我知道规则……但下次，如果可能……能不能找个‘无价值’但也不至于‘清理’的理由？”

青思渊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白色面具下，无人能看到他的表情。他没有回答，但缃珩感觉到，周围那冰冷的冥尘气息，似乎缓和了那么一丝丝。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指定展厅时，走在最后的汐，无意间瞥了一眼旁边墙壁上的一幅巨大肖像画。画中是一位身穿华服、面容模糊的贵族少女。

就在汐目光扫过的瞬间，那画中少女模糊的面容，极其短暂地清晰了一下——露出一张冷静、带着审视意味的脸，那双眼睛，如同最深沉的夜空。

是靛希言！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快得仿佛是错觉，但汐相信自己没有看错！她猛地停下脚步，再定睛看去时，画中少女的面容又恢复了模糊。

“怎么了，汐？”沐秋察觉到她的异常，轻声问道。

“……没什么。”汐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摇了摇头，快步跟上队伍，但她的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织网者……她真的在看着他们。以这种无处不在，又无迹可寻的方式。

而前方的展厅入口已经敞开，第二批“参观者”的脚步声和喧哗声，正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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