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忘川郡 第139章 镜影迷踪 浩然诛邪

忘川的市集依旧熙攘，灵光流转于各色摊铺之间，名士们或驻足观赏，或低声交谈，一派祥和。谢珩信步其间，处理完积压公务后，他习惯性地会来此感受一番忘川的烟火气，这能让他更好地把握此间名士们的状态与需求。

正行走间，忽见苏轼从一旁的书画摊前转过身，脸上带着明显的讶异，他揉了揉眼睛，指着谢珩道：“咦？谢使君？你……你方才不是还在河边凭栏远眺，神色凝重么？怎地瞬息之间便到了此处？莫非使君又新得了什么缩地成寸的神通不成？”

谢珩闻言，脚步一顿，心中莫名一凛。他今日自离开桃源居后，便径直来了市集，何曾去过河边？他面色不变，对苏轼温和一笑，道：“苏学士怕是看错了，谢某方才一直在桃源居处理文书，并未前往河边。”

苏轼狐疑地眨了眨眼，又仔细打量了谢珩一番，摇了摇头，自嘲地笑道：“许是老夫眼花了，或是近日贪杯，这忘川的‘醉仙酿’后劲忒大了些？”他虽这般说，但眉宇间那丝疑惑并未完全散去。

谢珩心中那丝不安却逐渐扩大。他不再停留，与苏轼别过，转身便朝着忘川河的方向快步走去。此事绝非巧合那般简单。

途经一处酒肆，正巧遇上李白与杜甫二人对坐小酌。李白眼尖，见到谢珩，亦是“咦”了一声，朗声道：“谢使君？适才见你于河畔临风而立，似有忧色，何以转眼便至此处？莫非是心念一动，身随意转？”连一向沉郁严谨的杜甫也微微颔首，表示确曾看见。

接连三人皆言在河边见过自己，谢珩心知必有蹊跷。他不再多言，只对李杜二人匆匆一拱手，身形陡然加快，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流光，直奔忘川河畔！

忘川河水依旧静谧流淌，倒映着彼岸的天空与婆娑树影。而在那河畔，一道身着玄色忘川使君官袍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凭栏而立，身形、姿态、甚至那官袍的细微褶皱，都与谢珩一般无二！

谢珩在距离那身影十步之外停下，沉声喝道：“阁下何人？为何冒充于我？”

那身影闻声，缓缓转过身来。看清其面容的刹那，谢珩心头剧震！那赫然是一张与他毫无二致的脸！只是，那双本应沉静如水的眸子，此刻却充满了戏谑、狡黠，甚至是一丝……冰冷的恶意。嘴角勾起的那抹笑容，更是谢珩绝不会有的邪气。

“冒充？”那“谢珩”嘻嘻一笑，声音也与谢珩一般无二，却带着令人不适的轻佻，“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何来冒充一说？”他上下打量着真正的谢珩，目光如同在审视一件有趣的物品。

谢珩心中警铃大作，此人绝非善类，其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诡异而强大，隐隐与忘川本源相连，却又带着一股截然相反的、混乱与毁灭的意味。“休得胡言！忘川重地，岂容邪祟作乱！”谢珩不再犹豫，体内仙力运转，身形一动，右手并指如剑，直取对方咽喉，指风凌厉，带着净化邪祟的凛然正气。

然而，那假“谢珩”见状，非但不惧，脸上戏谑之色更浓。他同样并指如剑，动作与谢珩如出一辙，速度却更快三分！

“嗤！”

两股指风在空中相撞，发出一声轻微的爆鸣。谢珩只觉一股沛然莫御、且与自己同源却更为霸道的力道反涌而来，震得他指尖发麻，气血翻腾，不由自主地“蹬蹬蹬”连退数步，方才勉强稳住身形，脸上已是一片骇然！

对方不仅形貌与他相同，连功法路数、仙力属性都几乎一致，但其力量之精纯、反应之迅捷，竟远在他之上！

“就这点本事吗？”假“谢珩”嗤笑一声，得势不饶人，身形如鬼魅般欺近，掌影翻飞，时而如云手绵密，时而如劈空刚猛，招招不离谢珩周身要害。其攻势不仅凌厉，更带着一种对谢珩招式极为了解的预判，仿佛谢珩下一招要如何变化，他都了然于胸！

谢珩奋力抵挡，将忘川使君的种种仙法秘术施展到极致，或化解，或闪避，或硬撼。两人身影在河畔急速交错，玄色官袍化作两道几乎难以分辨的流光，气劲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卷起满地落英与尘土。

然而，无论谢珩如何变招，如何催谷仙力，始终被对方稳稳压制。那假“谢珩”就像是一面完美无瑕、且威力更强的镜子，将谢珩的一切攻击与防御都映照出来，并加以超越。谢珩只觉如同在和自己的一场噩梦搏斗，越是挣扎，那无形的束缚便越紧。不过十数招下来，他已是大汗淋漓，呼吸急促，官袍多处被凌厉的指风掌劲划破，体内仙力更是消耗巨大，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砰！”

又是一记毫无花哨的对掌，谢珩只觉一股山呼海啸般的力量涌来，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整个人被震得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古树上，才滑落在地，面色苍白。

假“谢珩”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丝毫未乱的衣袍，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意，一步步逼近：“看来，你这正牌使君，也不过如此。这忘川，该换个人来管管了。”他说话间，手腕一翻，掌心竟也出现了一面古朴的铜镜——乾坤镜！只是他手中那面，镜缘流淌着暗紫色的诡异符文，镜面深邃如同黑洞，散发出的威压，竟比谢珩手中那面正品乾坤镜还要强上数筹！

就在谢珩心生绝望，眼看那假“谢珩”举起邪异乾坤镜，镜中开始汇聚毁灭性能量之际，一个威严而低沉的声音，如同穿越了无尽幽冥，直接在他脑海深处炸响：

“谢珩，凝神静气！此乃‘镜影魔’，窃取汝之形神，复制汝之能为，然其无根无源，终是虚妄。速借名士之力，以彼之‘真’，破此之‘伪’！心念所至，力自降临！”

是酆都帝君！

这突如其来的指引，如同暗夜中的明灯。谢珩来不及细思帝君为何能跨界传音，更无暇去想为何要借助名士之力。生死关头，他毫不犹豫地依言而行，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与纷乱的思绪，瞬间收摄心神。

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便是那位虽屡经坎坷，却始终保持着旷达胸襟与凛然正气的身影——苏轼，苏子瞻！

就在他心念锁定苏轼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而磅礴的力量，仿佛自忘川的文华气运中剥离，跨越虚空，轰然注入他近乎枯竭的体内！谢珩猛然睁开双眼，眸中原本的疲惫与骇然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两道如同实质般的璀璨金光！他整个人的气息陡然一变，不再是忘川使君的沉静缥缈，而是充满了豪迈奔放、睥睨天下的浩然之气！

他福至心灵，无需思考，一段契合此情此景、充满力量与速度的口诀便自然而然地涌上心头，朗声吟出，声震河畔：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口诀既出，言出法随！

谢珩手中那面原本光华略显黯淡的正品乾坤镜，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清光！镜面不再映照景物，而是化作了一个无形的风口！一股纯粹由至大至刚的浩然正气凝聚而成的青色罡风，自镜中咆哮而出！

这风，并非寻常之风。它凛冽如严冬，却带着涤荡妖邪的灼热；它迅疾如闪电，却蕴含着文道宗师的磅礴意志！风声呼啸，仿佛有无数篇锦绣文章在其中吟诵，有无尽的正气歌谣在其中回荡！

那“镜影魔”所化的假“谢珩”脸上首次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色，他手中那面邪异乾坤镜汇聚的暗紫色能量，在这纯粹浩然的青色罡风面前，如同冰雪遇烈阳，瞬间消融、溃散！他想要闪避，却发现周身空间仿佛都被那蕴含着“快哉”真意的风势所禁锢，动弹不得！

“不——！”

在镜影魔凄厉而不甘的尖啸声中，那千里快哉之风如同无数柄无形的正气之剑，瞬间将其身影吞没、绞碎！没有血肉横飞，那镜影魔就如同一个被戳破的幻影，在至纯至正的浩然罡风之中，寸寸瓦解，化作缕缕黑烟，最终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再无痕迹。

罡风渐息，乾坤镜恢复古朴模样。谢珩眼中的金光缓缓褪去，那股借来的磅礴力量也随之消散。他踉跄一步，以手扶住身旁的古树，方才没有倒下，脸色苍白如纸，浑身虚脱，但眼神却恢复了清明与沉静。

河畔恢复了宁静，唯有那被罡风卷起的落叶还在缓缓飘落。谢珩望着镜影魔消失的地方，心中余悸未消，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思索。这镜影魔从何而来？为何能复制他的形神与能力？酆都帝君为何突然传音？而借助名士之力……这似乎揭示了忘川更深层次的规则与力量源泉。

他知道，此事，绝非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