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之河 第7章 绝地抉择

798艺术区的下午，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在充满工业感和前卫艺术气息的展厅里。斑驳的红砖墙、纵横交错的金属管道与奇形怪状的现代雕塑并置，形成一种奇异而富有张力的美感。

木冰媚按照约定时间，在北门等候。她穿着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洗得有些发旧，但干净整洁。她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着一千块定金的信封，像是攥着自己和全家人的命运。

不安感如同附骨之疽，始终缠绕着她。那个陈猎头闪烁的言辞，照片上客户略显轻浮的笑容，以及这一切与昨晚宴会的微妙关联，都像阴云般笼罩在心头。

两点过五分，一辆张扬的亮黄色兰博基尼跑车带着引擎的轰鸣声，一个急刹停在了北门口。车门如同翅膀般向上掀起，那个照片上的东南亚华商——苏姓客户，走了下来。

他大约四十岁年纪，身材微胖，穿着印有大朵扶桑花的夏威夷衬衫，脖子上挂着粗大的金链子，手腕上是金光闪闪的劳力士。他一下车，目光就毫不掩饰地在木冰媚身上逡巡，带着一种品评货物的打量，嘴角咧开一个自以为迷人的笑容。

“你就是木小姐？陈先生介绍来的？哇，果然正点！比照片上还漂亮！”他操着带有浓重南洋口音的普通话，热情地伸出手，想要抓木冰媚的手。

木冰媚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避开了他的接触，微微躬身：“苏先生您好，我是木冰媚。我们今天下午的行程是参观几个代表性的画廊和艺术中心。”

她的声音平静，带着疏离的礼貌。

苏老板的手落空，也不尴尬，嘿嘿一笑，收回手，目光依旧黏在木冰媚脸上：“好好好，都听木小姐安排。我对艺术嘛，是很有兴趣的，尤其是……美女艺术，哈哈！”

露骨而粗俗的暗示，让木冰媚的胃里一阵翻腾。她几乎可以确定，这绝不是什么正经的商务陪同。但想到那一千块定金和后续的四千块，她强行压下心中的厌恶和恐惧。

“苏先生，请这边走。”她面无表情地转身，在前面引路。

整个下午，对木冰媚来说，如同一场漫长的煎熬。

苏老板对艺术毫无兴趣，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木冰媚身上。他不断试图靠近，用各种蹩脚的笑话搭讪，询问她的私人情况，甚至暗示如果她“懂事”，可以给她更多“好处”。

“木小姐在北京很辛苦吧？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应该过更好的生活嘛。”

“我跟陈先生很熟的，他手里有很多资源，可以介绍给你哦。”

“晚上一起吃个饭？我知道一家很好的法国餐厅……”

木冰媚始终保持着距离，用最简洁的语言介绍着看到的艺术作品，对他的暗示充耳不闻，或者用“对不起，我不了解”、“这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等话语礼貌而坚定地挡回去。

她的冷静和抗拒，似乎更加激起了苏老板的兴趣和一种征服欲。他的言行越发大胆起来。

在一个相对僻静的、展示着一些抽象画作的展区，苏老板趁着周围没人，突然伸手，一把搂住了木冰媚的腰。

“木小姐，别这么冷淡嘛！陪哥哥好好玩玩，不会亏待你的！”他喷着酒气的嘴凑近，另一只手不规矩地就要往她身上摸。

“放开我！”木冰媚浑身汗毛倒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他推开，因为愤怒和恐惧，身体微微发抖，脸色煞白。

苏老板被推得踉跄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但随即又被猥琐的笑容取代：“哟，还挺辣！我喜欢！”

他再次逼近。

木冰媚心脏狂跳，环顾四周，寻找可以脱身或者求助的机会。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展厅角落的一个多媒体装置，上面正在循环播放一段财经访谈节目。

被采访者，赫然是许木。

他坐在演播室里，姿态从容，回答着主持人关于“东海港”项目与未来商业布局的提问。他的话语清晰、冷静，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与眼前这个粗俗不堪的苏老板，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对比。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劈开了木冰媚被绝望和恐惧充斥的脑海！

许木！

东海港项目！

昨晚在宴会上，她并非完全没有收获。在那些零碎的交谈片段中，她凭借过人的记忆力，捕捉到了一些关于“东海港”项目的关键信息——这个项目对许氏至关重要，目前正处在关键的博弈期，许木似乎遇到了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项目前景存在变数。

而更具体的一些细节，关于竞争对手可能采取的某些不正当手段，关于项目审批中的一个潜在漏洞……这些信息，是她当时在服务一位看似喝多了的、絮絮叨叨的官员时，无意中听到的！当时她并未在意，只觉得是醉话，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碎片化的信息，似乎可以拼凑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她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转。

与其在这里被这个恶心的男人纠缠，甚至可能遭遇不测，不如……兵行险着！

她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来填补母亲那个五十万的无底洞，来拯救父亲垂危的生命。

许木，是她目前所能接触到的、唯一可能拥有这种量级财富，并且……或许会对她手中的信息感兴趣的人。

昨晚他那探究的眼神，他递出的名片……这一切，是否意味着她在他眼中，并非毫无价值？

这个念头疯狂而大胆，充满了不确定性，甚至可能是自取其辱。但相比于眼前即将降临的屈辱和危险，去见许木，至少……有一线生机！

赌一把！

木冰媚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她猛地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扇在了再次凑过来的苏老板脸上！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

苏老板被打懵了，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你敢打我？！”

木冰媚趁他愣神的功夫，迅速从背包里掏出那个装着一千块定金的信封，狠狠摔在他身上！

“你的脏钱，还给你！这份工作，我不干了！”

说完，她不再看苏老板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转身，用最快的速度跑出了展厅，汇入798熙攘的人流中。

她一路狂奔，直到确认那个苏老板没有追上来，才扶着一面冰冷的红砖墙，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刚才那一刻的勇气，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但她没有时间休息。她拿出手机，手指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颤抖。她翻找着通话记录，找到了昨晚那个自称陈猎头的号码。

她回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陈先生略带诧异的声音：“木小姐？陪同结束了吗？苏先生还满意吗？”

木冰媚的声音冰冷，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平静：“陈先生，转告你背后的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太低级了。想利用我？可以。但请他拿出足够的诚意，或者，找一个更聪明的方式。”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陈先生的声音失去了之前的职业化，变得有些阴沉：“木小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明白。”木冰媚斩钉截铁地说，“另外，告诉许森先生，如果他真的想给我‘工作机会’，不如直接谈谈，关于‘东海港’项目，我知道的一些……他可能感兴趣的事情。”

她直接点出了许森的名字！这是她基于昨晚许森那阴鸷的目光，以及今天这明显是圈套的“工作”所做的最大胆的猜测！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只能听到对方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显然，木冰媚的直白和反击，完全出乎了对方的意料。

良久，陈先生才干笑一声，语气变得慎重起来：“木小姐，果然不简单。你的话，我会带到。”

木冰媚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靠在墙上，仰头看着北京灰蓝色的天空，大口呼吸着。刚才那一番通话，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智慧和勇气。

她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钢丝。一端是许森可能的报复，另一端是许木那深不可测的审视。

但这是她目前唯一能看到的，可能通往生路的钢丝。

她没有许木的私人电话，那张名片她拒绝了。但她记得许氏集团华夏总部的地址——那是昨晚在宴会厅的电子欢迎屏上滚动播放的信息。

去那里找他！

直接去他的办公室！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野火般在她心中蔓延。

她整理了一下被扯得有些凌乱的衣裙，捋了捋头发，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

绝地求生，她没有退路。

她走出798，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去国贸，许氏集团大厦。”

车子汇入车流，向着那个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地方驶去。

木冰媚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一片平静，那是一种将所有恐惧和犹豫都抛弃后，只剩下目标和决心的平静。

她要去见的，是一个能轻易决定无数人命运的男人。

而她手中唯一的筹码，是她无意中听到的、未经证实的零星信息，和她自己——这个被对方似乎另眼相看的、谜一样的身份。

这是一场豪赌。

赌注，是她自己，和全家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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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