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魔两面 第265章 墟冥之契，秩序为薪

冰冷，死寂，以及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

那双自冰原深处睁开的巨眸，如同两轮沉沦的冰冷恒星，其目光所及之处，连空间都仿佛被冻结、凝固。戮心只觉周身血液都要僵硬，刚刚因对抗秩序之矛而沸腾的魔元，在这更加古老、更加浩瀚的威压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皓月，渺小而无力。

他甚至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念头，那是一种位格上的绝对碾压！这苏醒的存在，其实力，绝对远超魔王境，甚至可能达到了传说中的……帝尊层次？！

“嗡……”

低沉的嗡鸣再次响起，不再是来自一个方向，而是整个无边冰原都在共鸣！覆盖大地的淡蓝色玄冰层层隆起、破碎，一尊庞大到难以形容的轮廓，正从冰封的亘古沉睡中，缓缓挣脱！

那并非具体的巨兽或人形，而更像是一座由无数冻结的星辰、破碎的法则、以及凝固的时光凝聚而成的……移动的山脉！其形体在不断变化、蠕动，唯有那双冰冷的巨眸，恒定地注视着戮心，以及他身后那濒临破碎的冰棺。

一个宏大、古老、仿佛由无数世界寂灭之音汇聚而成的意念，直接在戮心识海中炸响，不带丝毫情感：

“混沌的气息……秩序的伤痕……归墟的眷顾者……汝，为何惊扰吾之沉眠？”

这意念如同冰水浇头，让戮心几乎冻结的思维强行运转起来。他强忍着神魂的刺痛与胸口的剧痛，艰难地抬起头，迎向那双巨眸，以神念回应：

“晚辈戮心，为救师尊，误入此地，并非有意惊扰前辈！方才强敌来袭，不得已动用力量，搅动时空，还请前辈恕罪！”

他姿态放得极低，面对这等存在，任何不敬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师尊？”那古老意念微微波动，目光扫过戮心身后的冰棺，“原来是他……那个试图逆转时空、窥探归墟本源，最终被‘时冰’反噬的小家伙……”

它竟然认识师尊？！戮心心中一震，燃起一丝希望：“前辈认识我师尊？恳请前辈出手，救我师尊脱困！晚辈愿付出任何代价！”

“代价？”古老意念似乎起了一丝兴趣，“汝体内，有令吾熟悉又厌恶的气息……混沌的种子，秩序的毒疮，还有……一丝微弱的，来自‘那边’的战血……”

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将戮心里里外外看了个通透。

“汝之存在本身，便是一个有趣的‘代价’。不过，救他，对吾而言，并无意义。他之沉眠，亦是另一种存在。”

戮心闻言，心中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沉了下去。但他不甘心！好不容易找到师尊，怎能就此放弃！

“前辈！”戮心猛地咬牙，不顾胸口伤势，强行挺直脊梁，“晚辈虽实力低微，但身负混沌暗影之道，或对前辈有用！只要前辈能救我师尊，晚辈愿奉上此身，供前辈驱策！”

他这是在赌！赌这古老存在对他这“混沌归墟”的体质感兴趣！

“驱策？”古老意念发出一声仿佛冰山摩擦般的低沉笑声，“吾‘墟冥’，乃此方归墟战场意志之显化，纪元残骸之看守，无需任何生灵驱策。”

它竟然是这片归墟战场的意志显化？！戮心心中骇然，难怪有如此恐怖的威压！

“不过……”自称墟冥的存在话锋一转，那冰冷的巨眸中，似乎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汝体内那缕秩序的‘毒疮’，倒是有些意思。秩序与混沌，乃永恒之敌。吾虽代表归墟，亦对秩序深感厌恶。”

它的目光落在戮心胸口那被秩序之力侵蚀、无法愈合的窟窿上。

“汝若能凭借自身，将那秩序之力剥离、净化，乃至……化为己用，证明汝之‘混沌’确有凌驾‘秩序’之潜力。届时，吾或许可以出手，暂时压制‘时冰’，予汝师尊一线苏醒之机。”

剥离秩序之力？化为己用？

戮心看着胸口那不断传来撕裂痛楚、阻止他伤势恢复的银色能量，眉头紧锁。这秩序之力极其顽固，以他目前的状态和认知，几乎不可能做到。墟冥提出的这个条件，看似给了一线希望，实则难如登天！

但这，是唯一的机会！

“好！晚辈应下了！”戮心没有任何犹豫，眼神坚定，“还请前辈给予晚辈一些时间！”

“时间？”墟冥的意念带着一丝漠然，“归墟之中，时间并无意义。吾可以等，但汝师尊的残魂，在时冰与噬魂风的双重侵蚀下，不知还能坚持多久。或许下一刻，便会彻底归于寂灭。”

压力，巨大的压力再次袭来！

戮心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不再多言，立刻盘膝坐于破碎的冰面上，不顾周遭环境的恶劣与潜在的危机，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开始尝试解决胸口那致命的秩序之力。

他首先尝试以混沌暗影魔元去冲击、消磨那银色能量。然而，魔元甫一接触秩序之力，便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被其“净化”、瓦解，非但无法撼动秩序之力分毫，反而加剧了自身的消耗和伤势。

他又尝试引动眉心的源碑毁灭意志，但那毁灭之力与秩序之力碰撞，虽然能造成一些波动，却无法将其根除，反而像是以暴制暴，加剧了胸口处的能量冲突，让他痛不欲生。

归墟之力？他自身所能调动的归墟之力太少，根本无法与这精纯的秩序之力抗衡。

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胸口处的秩序之力如同最顽固的礁石，屹立不倒，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消耗着他的力量。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气息越来越微弱，甚至连混沌暗影魔婴都因为力量过度消耗而变得更加黯淡。

绝望，如同周围的寒意，一点点渗透进他的骨髓。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就在他意识都开始模糊，即将被剧痛和无力感吞噬之时，他脑海中，再次响起了那篇源自源碑碎片的毁灭本源经文。但这一次，经文流转间，似乎与墟冥那“秩序为毒疮”的意念，以及他自身对“混沌包容”的感悟，产生了一丝奇异的交融。

“……毁灭，非终焉，亦为新生之始……破而后立，朽而重生……混沌初开，清浊自分，然混沌之本，乃包容清浊，衍化万有……”

包容！衍化！

一个全新的、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开的闪电，照亮了他的识海！

他一直以来，都将秩序之力视为需要驱逐、净化的“异物”和“毒疮”。但为何一定要驱逐？混沌的本质，是包容一切！既然秩序与混沌对立，为何不能将其……包容进来，以混沌之道，将其衍化、吸收？！

这个念头堪称离经叛道！秩序与混沌乃是死敌，强行包容，无异于引火烧身！

但此刻的戮心，已无路可走！

“置之死地而后生……便以此秩序为薪柴，燃我混沌之道！”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决绝，不再试图去消磨、对抗那秩序之力，反而……主动放开了对胸口伤处的魔元封锁，甚至引导着那缕缕精纯的秩序之力，朝着丹田内那黯淡的混沌暗影魔婴流去！

“汝在做什么？！找死吗？！”连墟冥那古井无波的意念，都出现了一丝明显的波动，带着惊讶。它显然也没料到戮心会如此疯狂，竟敢主动引秩序之力入核心魔婴！

秩序之力一进入丹田，顿时如同猛虎入羊群，爆发出耀眼的银光，疯狂地“净化”着周围的一切！混沌暗影魔元触之即溃，魔婴发出痛苦的震颤，表面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瓷器般的裂痕！

剧痛！远超之前的剧痛！仿佛整个丹田都要被这秩序之力彻底瓦解、格式化！

戮心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浑身痉挛，七窍中鲜血狂涌，模样凄惨到了极点。但他紧守着灵台最后一点清明，疯狂运转那融合了全新感悟的混沌经文，催动魔婴核心那一点原始混沌光芒！

“包容！衍化！混沌……无物不容！”

那一点原始混沌光芒，在秩序之力的强烈刺激下，仿佛被逼到了绝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吸力与包容性！它不再仅仅散发灰蒙蒙的光辉，而是化作一个微型的、缓缓旋转的混沌旋涡，主动迎向了那肆虐的秩序银光！

嗤嗤嗤——！

更加剧烈的冲突在戮心丹田内爆发！秩序银光试图净化混沌，混沌旋涡则疯狂吞噬、分解、衍化秩序！两者如同水火不相容，展开了一场关乎存在本质的拉锯战！

戮心的身体成了战场，时而绽放出纯净的银色光辉，时而又被混沌暗影笼罩，气息在极致的秩序与极致的混乱之间剧烈摇摆，仿佛随时可能彻底崩解！

墟冥那双冰冷的巨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这一幕，即便是它，也对这前所未见的景象感到一丝动容。

时间一点点流逝，或许很短，或许很长。

就在戮心的意识即将被无尽的痛苦与冲突彻底磨灭，魔婴表面的裂痕越来越多，几乎要彻底碎裂的刹那——

那混沌旋涡核心的原始光芒，似乎终于触及到了秩序之力的某种本质！它不再仅仅是吞噬，而是开始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解析、拆解那秩序银光中蕴含的规则符文，将其打散、重组，融入自身的混沌流转之中！

秩序银光的光芒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其霸道无比的“净化”特性，正在被混沌的“包容”与“衍化”特性所覆盖、转化！

一丝丝精纯无比、却不再具有排斥性、反而带着一种奇异“规则感”的银灰色能量，开始从混沌旋涡中流淌而出，融入戮心的混沌暗影魔元之中！

这新生魔元的品质，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变得更加凝练，更加厚重，甚至隐隐带上了某种……制定规则的威严！

成功了！他真的将秩序之力，化为了滋养混沌的薪柴！

轰！

戮心体内仿佛有什么枷锁被打破，气息不降反升！胸口那恐怖的窟窿，在新生魔元的滋养下，血肉飞速蠕动、重生，秩序残留被彻底清除！黯淡的混沌暗影魔婴不仅修复了所有裂痕，体积更是凝实了一圈，通体呈现出一种混沌为底、暗金与幽暗纹路交织、表面偶尔流淌过一丝银灰色规则光泽的神秘形态！

他的修为，虽然依旧停留在魔王境后期，但其力量的本质，已然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对法则的感知，尤其是对“秩序”与“混乱”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他缓缓睁开双眼，左眼毁灭暗金，右眼深邃幽暗，但瞳孔深处，却多了一丝仿佛能洞悉万物规则的睿智与冰冷。

他抬头，望向那依旧注视着他的墟冥巨眸，平静开口：

“前辈，秩序之‘薪’，已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