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噬星者 第52章 狂澜迫降

亚空间的狂澜如同亿万疯子的集体呓语，裹挟着“坚毅号”这叶孤舟，在现实与虚幻的边界疯狂颠簸。舷窗外不再是星辰，而是流淌的、具有生命般的色彩，是不断凝聚又溃散的脸孔，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包含着无尽恶意与诱惑的低语。船体每一块装甲板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非现实的洪流彻底撕碎。

凯尔固定在副驾驶座上，双眼紧闭，全部意志都用于维持体内的平衡。亚空间的能量如同无孔不入的毒雾，试图渗透进来，与他体内那尚未完全驯服的色孽力量碎片里应外合。他构筑的精神壁垒在内外夹击下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皮肤下的能量回路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闪烁着，金色与紫色的光芒激烈交锋，在他体表投射出摇曳不定的光影。他不能分神，哪怕一丝松懈，都可能导致内外的混沌力量形成共振，将他和这艘船一起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技术军士多克在剧烈摇晃的舰桥上艰难地操作着，机械臂死死扣住控制台边缘，数据流在他目镜上疯狂滚动。“引擎过载百分之二百！船体应力接近临界点！导航数据受到严重干扰！我们偏离预定航线了！”

“稳住！”卡修斯队长的声音透过通讯频道传来，夹杂着金属扭曲的噪音和亚空间风暴的呼啸。“无论如何，必须完成跳跃！我们没有回头路！”

阿尔特斯智库站在舰桥中央，力场杖深深插入甲板，以自身灵能撑开一片相对稳定的护盾，将舰桥核心区域与外界那令人疯狂的氛围隔绝开来。他的额角青筋暴起，鼻孔渗出一丝鲜血，显然也承受着极大的负担。他的灵能护盾之外，冰冷的金属墙壁上不时浮现出蠕动着的、充满亵渎意味的符文，又在他的意志下迅速消融。

被固定在角落座椅上的女孩露娜，小小的身体在过载加速度和亚空间的精神压迫下瑟瑟发抖。她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脸色苍白得可怕。但奇怪的是，尽管恐惧，她却没有像普通孩童那样哭喊，只是死死咬着下唇，双手紧紧抓着那个破旧的布绒玩具，仿佛那是她与某个稳定世界的唯一联系。

就在“坚毅号”即将被亚空间彻底吞噬的瞬间，船体猛地一震，前方那令人作呕的疯狂色彩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冰冷的黑暗真空，以及远方稀疏的星辰。

他们强行挣脱了亚空间。

但危机并未解除。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舰桥。“结构完整性丧失百分之四十五！主引擎起火！导航系统离线！我们正在失控坠向最近的行星引力圈！”多克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

凯尔猛地睁开眼，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力量，扑到辅助控制台前。他的手指在虚拟界面上飞快滑动，调动起刚刚初步融合的力量，尝试感知并稳定飞船外部濒临崩溃的能量场。一丝丝混合着金色与紫色的灵能丝线如同拥有生命般探出，缠绕在船体外部最关键的几个应力点和能量导管上，如同临时的“能量夹板”，勉强维持着飞船不至于立刻解体。

“前方行星，编号xG-779-γ，岩石星球，有稀薄大气！尝试切入大气层，进行迫降！”卡修斯接管了主控，双手死死握住操控杆，动力甲下的肌肉贲张，与失控的飞船角力。

“坚毅号”拖着熊熊燃烧的尾焰，如同陨石般冲入xG-779-γ星球稀薄的大气层。剧烈的摩擦使得船壳变得赤红，部分外层装甲开始剥离、汽化。凯尔感受到施加在船体上的力量反馈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他咬紧牙关，嘴角溢出一丝金色的血液，但维持着能量“夹板”不散。

飞船穿过云层，下方是广袤而荒凉的锈红色大地，遍布着嶙峋的岩石和深邃的峡谷。

“失去动力！无法选择降落点！”卡修斯低吼。

“坚毅号”以一种近乎垂直的角度，朝着一条巨大的峡谷直坠而下。

“撞击准备！”

所有人都死死固定住自己。凯尔在最后一刻，将大部分力量收回，在舰桥内部构筑了一层薄弱的缓冲力场。

轰——！！！

天旋地转，金属撕裂的巨响震耳欲聋。剧烈的冲击力让凯尔眼前一黑，几乎失去意识。他感到固定装置猛地勒紧，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舰桥内火花四溅，多个控制台瞬间黑屏，空气中弥漫着电路烧焦的刺鼻气味和灰尘。

不知过了多久，剧烈的震动终于停止。船体倾斜着，嵌在峡谷底部的岩石和沙土中，残骸散落得到处都是。应急灯昏暗地闪烁着，提供着唯一的光源。

凯尔咳出一口带着能量微粒的灼热气息，强行挣脱了变形的固定装置。他环顾四周，卡修斯和阿尔特斯也挣扎着起身，动力甲上布满刮痕，但看起来并无大碍。多克正在试图重启几个尚存的控制台，检查船体损伤。

“报告情况。”卡修斯的声音带着撞击后的沙哑。

“主引擎彻底报废，亚空间驱动器核心熔毁，船体断裂……我们被困在这里了，队长。”多克的声音低沉，“生命支持系统还能勉强运转，但能量储备……最多维持一个月。”

“露娜呢？”凯尔突然问道，目光投向角落。

女孩依旧被固定在座椅上，似乎昏了过去，但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她怀里的布绒玩具掉在了地上。

凯尔走过去，捡起那个脏兮兮的玩具，轻轻放回她怀里。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玩具的瞬间，体内那色孽的力量碎片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比之前更加清晰了一些。这次，他捕捉到了更多——那不仅仅是一种共鸣，更像是一种……微弱的“呼唤”？来自极远之处，却又仿佛近在咫尺。

他皱起眉头，看向窗外。峡谷两侧是高耸的、风蚀严重的岩壁，在昏暗的星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这片土地死寂得可怕，连一丝风都没有。

阿尔特斯智库走到凯尔身边，灵能感知扩散开来。“这片区域……很古怪。亚空间背景辐射极低，低得不正常，仿佛被什么东西……‘屏蔽’了。而且，我感觉到一种非常微弱、但极其古老的……造物痕迹。”

卡修斯也来到了破损的观察窗前，凝视着外面荒凉的世界。“xG-779星系……我们到了，虽然是以这种方式。”他转向多克，“尝试修复长距离通讯，向帝国发送求救信号，同时……扫描这片区域，寻找任何可能的资源、线索，或者……威胁。”

多克点点头，开始忙碌起来。

凯尔没有动，他依然感受着体内那丝奇特的悸动，以及这片土地带来的异常宁静。这种宁静并非祥和，而是一种深沉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空寂。

“守望者-零”的坐标指向这里，机械教的勘探队也来过这里，现在，他们迫降在这里。

巧合？还是命运？

他走到舱门边，手动开启了因变形而卡住的紧急气闸。外界的空气涌入，带着一股铁锈和尘埃的味道，冰冷而干燥。

“你去哪里？”卡修斯问。

“出去看看。”凯尔头也不回地说，迈步走出了倾颓的“坚毅号”，踏上了xG-779-γ星球荒芜的大地。他的靴子踩在红色的沙砾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需要弄清楚，那微弱的“呼唤”是什么。这片土地的“空寂”之下，又隐藏着什么。

阿尔特斯看着凯尔的背影，对卡修斯低声道：“他的状态还不稳定，队长。这片区域也很诡异。”

卡修斯沉默了片刻。“让他去。我们需要情报。多克，用无人机跟上他，保持监视。阿尔特斯，你和我，确保飞船的安全，并想办法唤醒那个女孩，她可能知道些什么。”

凯尔独自一人，行走在巨大的峡谷阴影中。星光无法完全照亮这里，他的身影很快被深邃的黑暗吞没。只有他体内那偶尔闪烁的能量回路，和那丝越来越清晰的、来自远方（或是脚下？）的奇异呼唤，指引着方向。

他走了很久，直到峡谷开始变得开阔，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平坦的开阔地。在那里，借助微弱的星光，他看到了——

一片巨大的、规则排列的金属残骸。不是飞船的残骸，而更像某种建筑的根基，或者巨大机械的零件。它们半埋在红色的沙土中，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锈蚀，但依然能看出其精密的几何结构和非帝国的工艺风格。

在这些残骸的中央，矗立着一个相对完好的、约十米高的暗色金属方尖碑。碑体表面光滑，没有任何标识或符文，只是在顶部，有一个细微的、仿佛接收器般的结构。

而凯尔体内的那丝悸动，在看到这座方尖碑的瞬间，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那微弱的“呼唤”，源头就在这里。

他缓缓走近，抬起手，想要触摸那冰冷的碑体。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接触到的前一刻，一个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不远处响起：

“不要……碰它……”

凯尔猛地回头。

只见露娜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挣脱了阿尔特斯的看护，小小的身影踉跄着追了过来，站在不远处的沙地上，小脸上满是惊恐和泪水，对着他用力摇头。

“它……它在唱歌……”女孩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恐惧，“很悲伤……很孤独的歌……”

凯尔的手指停在半空，他看着露娜，又看向那沉默的方尖碑。

歌声？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但他体内的力量，那色孽的碎片，那“寂静之歌”的虚无特性，还有“升华火种”的本源，都在这一刻，与这座古老的方尖碑，产生了某种他无法完全理解的、深沉而悲凉的共鸣。

狂澜迫降，只是开始。这片死寂的星骸之下，埋藏的低语，正等待着一个能聆听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