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伦敦东区街道,只剩下零星几盏煤气灯在潮湿的雾气中投下昏黄的光晕。
“东洋映画·古董珍玩”的招牌在夜风里轻微晃动,发出吱呀的呻吟,像极了某种不祥的预兆。
店内,佐藤健次正心满意足地擦拭着一个刚收上来的明代青花瓷盘,脑子里盘算着明天的“大计”——将“金色禾苗”样本安全转交给上线,再凭此功勋在“梧桐机关”内更进一步。
他甚至哼起了家乡的小调,全然没注意到,身后那片本应空无一物的阴影,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了一下。
下一瞬,一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稳定得如同机械臂的手,从虚无中骤然伸出,精准而狠厉地捂住了他的口鼻!另一只手紧随其后,化作一记精准的手刀,劈在他颈侧最脆弱的神经丛上!
“唔……呃!”
佐藤健次只来得及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闷哼,眼中的惊骇和茫然尚未完全展开,意识便被黑暗彻底吞噬。
他肥胖的身体晃了晃,软软地向前倒去,被那只手稳稳接住,连带着他刚才擦拭的瓷盘,一同消失在了空气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店铺内,重归寂静。
只有那盏未熄的台灯,兀自照着空荡荡的桌面和墙上微微晃动的浮世绘。
……
窗外是永不停歇的灰蒙细雨,窗内却是恒温恒湿的静谧空间。
亚瑟·温斯顿爵士——博物馆东方文物部的馆长,正戴着白色棉质手套,小心翼翼地将一件新近“收藏”的华夏青铜器放在铺着绒布的鉴定台上。
这是一尊西周晚期的青铜方彝,器身布满繁复的雷纹与夔龙纹,绿锈斑驳,却更添历史的厚重。
温斯顿爵士调整着高倍放大镜,琥珀色的瞳孔中闪烁着近乎痴迷的光芒。
“完美的铸造工艺……看这纹饰的对称性,这线条的流畅度。”
他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展厅中回荡,“三千年前,在你们那片被你们自己称为‘中原’的土地上,竟然已经诞生了如此精密的美学与工艺。”
他直起身,摘下单片眼镜,用丝绒布轻轻擦拭,目光却未曾离开那尊方彝。
六十岁的温斯顿爵士有着典型的英伦老派绅士样貌: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鼻梁高挺,薄唇总是抿成一条略显刻板的直线。
他身上那套深灰色三件套西装熨烫得笔挺,袖口露出半英寸洁白的衬衫——一丝不苟,如同他管理的这些文物。
“可是,创造它的文明……”
温斯顿爵士轻轻摇头,重新戴上眼镜,语气中混杂着赞叹与一种居高临下的遗憾,“却终究没能将这份文明的薪火持续燃烧成现代世界的灯塔。你们的内乱、朝代更替、闭关锁国……最终将主动权让给了更懂得如何‘保管’文明的民族。”
他缓步在展厅中踱步,脚步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声响。
两侧的展柜中,华夏文明的瑰宝在精心设计的灯光下静静陈列:
商周青铜、汉唐陶俑、宋代瓷器、明清书画……它们无声,却在诉说着一个古老文明曾经达到的高度。
温斯顿爵士在一件北宋汝窑天青釉莲花式温碗前驻足。
那抹“雨过天青云破处”的色泽,历经近千年依然温润如玉,内敛的光泽仿佛能吸纳灵魂。
“美得令人心碎。”
他低声说,指尖隔着玻璃虚抚碗沿,“这样的审美,这样的技艺……本该由懂得欣赏它的文明来传承、研究、阐释。”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这一刻,这位以冷静、理性着称的学者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近乎“愤慨”的情绪。
而这“愤慨”的对象,并非那些文物的原属国——在他的认知里,那些东方民族早已在历史的长河中“证明”了自己不具备妥善保管人类共同文化遗产的能力。
不,他此刻不满的,是那些将珍宝私藏家中的本国贵族,甚至……皇室。
“诺森伯兰公爵去年从拍卖行购得的那幅明代沈周的《庐山高图》,竟然就挂在他那个充斥着猎枪标本和苏格兰威士忌味道的书房里!”
温斯顿爵士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显而易见的痛心,“他懂什么?他能看出那皴法的精妙吗?他能理解那构图背后的哲学吗?不,他只是需要一件能向客人炫耀‘我有件东方古画’的装饰品!”
他转身,目光扫过展厅,仿佛在巡视自己的王国——一个由玻璃、恒温系统和安保摄像头构成的、文明对“野蛮”战利品的展示场。
“还有马尔堡公爵收藏的那套战国编钟,竟然被他放在乡间别墅的宴会厅里,当作奇特的装饰品!他那群酗酒喧哗的朋友,会用沾着油腻的手指去触碰那些两千年前的青铜!”
温斯顿爵士的胸口微微起伏,“那些满身铜臭、靠祖上掠夺积累财富的家伙,他们不配!他们根本不明白,这些不仅仅是‘东西’,它们是文明,是人类理解自身多样性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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