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者们的供货商 第51章 元素与炼金

自那天在林荫小道瞥见汤姆与阿尔方斯同行后，图书馆那个熟悉的角落，似乎也沾染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滞涩气息。

油灯的光芒依旧昏黄，书页的霉味依旧熟悉，但当我再次坐在那里，等待汤姆出现时，心情却不再像以往那样纯粹地充满期待。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非标准能量感应》粗糙的封皮，书里的内容此刻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汤姆与阿尔方斯站在一起的画面。

阿尔方斯那带着优越感的笑容，汤姆那看似礼貌却有些距离感的回应……他们是什么关系？朋友？同僚？还是……更复杂的利益关联？

汤姆知道我和阿尔方斯，以及维恩商会之间的龃龉吗？如果他不知道，我该如何开口？如果他知道，他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那个在图书馆里抱怨炼金术死板、充满奇思妙想的汤姆，与那个和阿尔方斯谈笑风生的汤姆，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各种猜测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的思绪，让我坐立难安。

脚步声由远及近，熟悉而轻快。汤姆的身影出现在书架尽头，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略显疲惫却充满活力的笑容。

“嘿！杰瑞！抱歉抱歉，昨天被导师抓去测试一个新改良的‘微风咒’，折腾到半夜！”

他像往常一样，毫不客气地拉开椅子坐下，将一本厚厚的《魔法阵结构原理》扔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今天咱们对付什么？是那些该死的嵌套符号，还是那些看起来都一个德行的能量曲线？”

他的态度自然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那双湛蓝的眼睛清澈见底，除了对知识的苦恼和对交流的期待，看不出任何一丝异样或伪装。

我压下心中的疑虑，勉强笑了笑，将面前那本《非标准能量感应》推过去一点点：“在看这个，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汤姆凑过来看了看书名，挑了挑眉：“哟？开始看这种‘杂书’了？有眼光！我就觉得正统理论有时候太局限！”他兴致勃勃地翻开，“哪里不懂？”

我指了一段关于“环境残留能量对物质基础感知干扰”的描述。

汤姆仔细看了看，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这个嘛……有点像我们施法时，如果在一个刚发生过强烈元素碰撞的地方，空气中的能量乱流就会干扰我们对新法术模型的构建。”他试图用魔法来类比，“你得先‘抚平’那些混乱的涟漪，才能清晰地感知到你想要引导的元素。炼金术感知材料，可能也是类似的道理？不过他们更喜欢用各种仪器和法阵去‘过滤’和‘屏蔽’干扰，而不是像我们这样直接用精神力去‘安抚’。”

他的解释依旧充满了魔法师的视角，生动而富有启发性。

听着他专注的讲解，看着他毫无阴霾的眼神，我几乎要以为林荫道上的那一瞥只是我的错觉。

但理智告诉我，那不是错觉。

在我们就这个问题讨论告一段落，气氛最融洽的时候，我状似无意地，用闲聊的口吻提了一句：“说起来，今天过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你和几个朋友在一起？其中一位，看着有点像……阿尔方斯·维尔特学长？”

我紧紧盯着他的反应。

汤姆正在翻书的手指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捕捉的讶异，随即恢复了自然，甚至还带上了一点无奈的苦笑：“哦，你说阿尔方斯啊。碰巧遇上，聊了几句。他们家和我们家……算是世交吧，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他那人……嗯，你知道的，典型的贵族做派，有时候应付起来挺累的。”

他语气随意，带着点对“世交”身份的习以为常，和对阿尔方斯“贵族做派”的轻微吐槽，听起来合情合理，没有刻意隐瞒，也没有急于撇清。

“世交”、“生意往来”。这两个词像两颗小石子，投入我心湖，激起圈圈涟漪。

汤姆的家族，显然非同一般。他能如此平淡地提起与维尔特家族的世交关系，其背景恐怕远超我的想象。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没有继续深问，仿佛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我知道，再问下去，就显得刻意了，可能会破坏我们之间目前这种微妙而宝贵的信任。

汤姆似乎也松了口气，很快将话题重新拉回到了书本上的难题。

接下来的交流，表面上依旧如常，我们互相解答疑惑，分享着各自领域的奇思妙想。

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我的心里多了一根刺，多了一层审慎的隔膜。我依旧会认真听取他的见解，依旧会为他的奇思妙想所启发，但分享我自己关于商会、关于黑沼泽材料的想法时，会不自觉地更加谨慎，避开那些可能涉及核心商业机密或与维恩商会直接冲突的部分。

汤姆似乎并未察觉我这细微的变化，或者说，他察觉了，但没有点破。

他依旧热情、健谈，充满灵感。

闭馆钟声响起，我们各自收拾东西。

“明天见，杰瑞！”汤姆挥挥手，像往常一样充满活力地离开。

“明天见。”我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

回到仓库，莉娜照例向我汇报了今天的生产和账目情况。

凝神香在学员市场的销售基本稳定了下来，维恩商会的低价冲击和谣言攻势虽然造成了一些影响，但并未击垮我们。

多格这个月“供奉”也按时收走了，没有额外刁难。一切看似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我不能因为猜疑就完全封闭自己，断绝与汤姆的交流，那无疑是因噎废食。

他的思维方式带给我的启发是实实在在的。但我必须更加警惕，更加谨慎。

我拿起羽毛笔，在灯下开始重新审视和修改那份关于“灰烬苔”不稳定特性利用的初步构想。

汤姆关于“抚平能量涟漪”的比喻，让我对如何诱导其可控分解，有了新的、更具体的思路。

无论汤姆是谁，与阿尔方斯有何关系，知识本身是无罪的，它带来的力量是真实的。

我要做的，就是更快地吸收、转化这些知识。

与汤姆的友谊在微妙谨慎中持续着，图书馆的夜谈依旧是我汲取灵感的重要源泉。

但元素亲和力测评那冰冷的结果——“无元素亲和力”，始终像一道无形的鸿沟，横亘在我面前，提醒着我与真正魔法世界的距离。

一次，我们讨论到魔法师如何精确引导元素能量来构建复杂法阵时，汤姆随手在空气中勾勒，几缕微弱的清风便随着他指尖舞动，汇聚成一个短暂存在的、散发着微光的简易符文。

“看，就像这样，”

汤姆散去符文，有些得意，又带着点对“基础操作”的习以为常，“首先要能‘看到’或者说‘感觉到’它们，然后才能像指挥听话的小精灵一样让它们排列组合。”

我看着那消散的光点，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羡慕。

“看到”、“感觉到”……

这些对汤姆而言如同呼吸般自然的事情，对我却是紧闭的大门。

“真羡慕你们，”

我叹了口气，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苦涩，“像我这种完全感知不到元素存在的人，恐怕永远也无法理解这种‘指挥小精灵’的感觉了。”

汤姆愣了一下，脸上的得意瞬间收敛，他看着我，湛蓝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惊讶和……某种难以解读的情绪，像是同情，又像是好奇。

“完全感知不到？”

他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仿佛在确认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一点点都感觉不到？就像……就像你站在一个装满各种乐器的房间里，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的比喻很形象，我苦笑着点头：“差不多。一片寂静，一片空白。”

汤姆沉默了，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理解这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官缺失”。

“这太奇怪了……”

他喃喃自语，“元素无处不在，它们就像空气，像阳光……怎么会有人完全感觉不到？”他猛地坐直身体，目光灼灼地看向我，“杰瑞，你说……有没有可能，不是你真的感觉不到，而是……你缺少某种‘翻译’或者‘放大器’？”

“翻译？放大器？”

我被他跳跃的思维弄得有些懵。

“对！”

汤姆越来越兴奋，眼睛闪闪发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你看，我们魔法师天生就有这种‘感官’，就像耳朵能听，眼睛能看。但普通人听不到蝙蝠的超声波，也看不到红外线！可如果我们有合适的工具——比如哨子发出特定频率，或者用特殊的镜片——不就能‘听到’、‘看到’了吗？”

他激动地比划着：“炼金术最擅长的就是制造各种工具和药剂来达成目的！为什么不能制造一种工具，来帮助像你这样的人，‘翻译’或者‘放大’元素的波动，让它们变得可以被感知？”

这个想法如同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响！

工具？翻译元素波动？我一直困于自身天赋的缺失，从未想过可以从外部寻求突破！

“你的意思是……一种炼金装置？可以让人感知到元素？”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干涩。

“没错！”

汤姆用力点头，但随即又挠了挠头，露出他标志性的、面对炼金难题时的苦恼表情，“不过……具体该怎么做？元素是无形的能量，怎么‘捕捉’？怎么‘翻译’成我们能理解的形式？这可能需要非常精妙的能量感应材料、复杂的导能回路，还有稳定的能量转换核心……天啊，想想就头大，这恐怕得是炼金大师才能搞定的课题！”

他一下子从兴奋的高峰跌入了技术的泥潭。

但我却被这个想法牢牢抓住了。

风行商会立足的根本，不就是利用那些不被主流看好的材料，解决实际需求吗？

感知元素的需求，或许很小众，但对我而言，却至关重要！

“不一定需要那么复杂，”

我尝试将思路拉回我熟悉的轨道，“我们不一定要‘完美翻译’，哪怕只能模糊地感应到元素的‘存在’和‘大致流向’，就像……就像隔着毛玻璃看光影，或者用一根探路杖感觉地面的虚实，那也是一个巨大的突破！”

我拿起炭笔，在草稿纸上画了起来：“也许……我们可以不用去想那些高深的能量核心和复杂回路。就从最基础的材料入手。比如，有没有某种对特定元素能量特别敏感的材料？

当附近有那种元素活跃时，它会产生肉眼可见的变化？

比如变色、发热、振动？

或者，利用不同元素能量对某些基础炼金反应（比如结晶、沉淀）的微小影响，通过观察反应结果的差异来反推能量属性？”

我将之前从“杂书”里看来的、关于某些矿物在强魔法环境下会变色，或者某些溶液在元素影响下沉淀速度不同的零碎知识，结合我的猜想说了出来。

汤姆听着我的描述，眼睛越来越亮：“变色？振动？观察反应差异？对啊！为什么非要直接‘翻译’能量本身？我们可以观察它的‘副作用’！就像我们看不到风，但能看到风车转动、旗帜飘扬！杰瑞，你真是个天才！这种思路太……太‘炼金术’了！不对，是太‘杰瑞’了！”

他兴奋地抓住我的肩膀摇晃了一下：“对！我们就设计一种……一种‘元素风向标’！或者‘元素显影液’！不用管它多精确，只要能指出方向，显示出模糊的轮廓，就是成功！”

我们俩都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疯狂而又充满吸引力的构想激动不已。

汤姆提供了“为何需要”和“最终效果”的魔法师视角灵感，而我则尝试提供“如何实现”的、基于材料特性和简易原理的炼金学徒思路。

“我们需要找材料！”

汤姆迫不及待地说，“对元素敏感的材料！图书馆里应该有记载！”

“还要设计简单的测试方法，”

我补充道，“确保变化是元素引起的，而不是温度、湿度等其他因素。”

那一晚，我们完全忘记了原本要复习的炼金符号和魔法阵原理，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这个名为“元素感知辅助装置（简易版）”的构想中。图书馆闭馆时，我们意犹未尽，约好明天分头去查阅相关资料，下次碰头时分享成果。

离开图书馆，走在返回仓库的路上，夜风格外清凉。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汤姆像两个发现了藏宝图的孩子，将所有的课余精力都投入到了“元素感知工具”的疯狂构想中。

图书馆成了我们的寻宝地，目标不再是那些令人头疼的基础教材，而是所有可能与“能量敏感材料”、“元素指示反应”相关的书籍，无论它们被归在哪个偏僻的角落。

汤姆凭借他魔法实践系的权限，能接触到一些更深入的魔法材料学笔记和内部流传的、关于某些矿物异常特性的记载。

而我，则再次扎进了那些被视为“非主流”的杂书和古老探险笔记中，寻找着任何可能被正统炼金术忽略的蛛丝马迹。

我们再次在图书馆角落碰头时，各自都带着一叠抄录的笔记和兴奋的神情。

“看这个！”

汤姆迫不及待地摊开他的笔记，“据一位古代法师的游记记载，在北部‘雷鸣山脉’的一种伴生矿石，‘响石’，在雷暴天气或强雷元素聚集地，表面会产生极其细微的、类似静电吸附尘埃的现象！这算不算对雷元素的‘敏感’？”

“还有这个，”他又指向另一条，“学院一位老法师的未公开手札里提到，他怀疑某种深海‘荧光海绵’的提取物，其发光强度可能受到周围水元素浓度的影响，但数据不足，无法证实……”

汤姆提供的线索更偏向于魔法领域的观察和猜想，充满了可能性，但大多缺乏系统验证。

我则拿出我的发现，更偏向于实际应用和民间智慧：“我这边找到几个可能的方向。一是某些特定染料，比如用‘蓝心草’榨取的汁液，据说在不同光线下颜色变化微妙，会不会对光元素有反应？二是老烟枪提过，沼泽里有些老猎户会用一种叫‘共鸣石’的黑色小石头，放在营地周围，据说如果附近有强大的魔兽（通常伴随特定元素能量活动），石头会变得‘更凉’或者‘更暖’？但这只是传闻，没人当真。”

“‘共鸣石’？”

汤姆对这个名字产生了浓厚兴趣，“变得更凉或更暖？这是很明显的物理变化！比我的那些模糊记载实在多了！杰瑞，你能弄到这种石头吗？”

我点了点头：“我让罗恩大叔下次去泥爪村的时候，问问老烟枪。应该不难弄到。”

几天后，罗恩大叔带回了几块鸽卵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光滑的“共鸣石”。

它们看起来平平无奇，握在手里有一种沉甸甸的、微凉的感觉。

我们决定进行第一次简陋的测试。地点选在了仓库后院，这里相对安静，干扰较少。

汤姆首先尝试。他握着一块共鸣石，闭上眼睛，开始缓缓引导周围的风元素。

起初，石头毫无变化。但随着他聚集的元素逐渐增多，我肉眼都能看到围绕他指尖旋转的微弱气流时，他猛地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着手中的石头：“变了！它……它好像变轻了？不，不是重量，是那种‘感觉’，握在手里的‘感觉’变得……更‘空灵’了？我说不清楚，但肯定和刚才不一样！”

轮到我。

我同样握着一块石头，努力去“感知”，但除了石头的冰凉和沉重，什么特别的感觉都没有。

汤姆让我站到元素更活跃的地方（他刚刚施法的地方），我照做了，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看来，它只能对已经能感知元素的人起到某种……‘放大’或者‘确认’的作用？”我有些失望，但并不意外。

“也许是因为风元素太温和了？”汤姆不甘心，“我们试试更活跃的元素！”

他尝试凝聚一个小火苗。

这次，变化明显了许多！

当那簇橘红色的火苗在他指尖跳动时，他手中的共鸣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温暖起来，甚至表面隐隐泛起一层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红色光泽！

“看到了吗？！杰瑞！温度！颜色！”

汤姆激动地叫了起来，“它真的对火元素有反应！”

我们又尝试了引导水元素（让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小水珠），石头则变得更加冰凉湿润；

引导土元素（让一小块地面微微硬化），石头则感觉更加沉重、稳固。

实验结果明确无误：这种被称为“共鸣石”的黑色石头，确实能对活跃的元素能量产生物理性质（温度、触感、微弱光泽）上的变化！虽然这种变化细微，需要仔细体会才能察觉，但它提供了一个间接的、可观测的指标！

“成功了！我们找到了！”

汤姆兴奋地手舞足蹈，差点把石头扔出去。

我心中也充满了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我们真的凭着自己的思路，找到了一种可能帮助感知元素的方法！哪怕它粗糙、简陋，只能算是一个“元素指示器”，但这是一个从零到一的突破！

“不过，”我冷静下来，拿起一块石头仔细端详，“它只能告诉我们有元素活动，大致是什么属性。至于元素的强弱、精确的流向、如何引导……它还做不到。”

“那有什么关系！”

汤姆毫不在意地挥手，“这已经是了不起的第一步了！至少它证明了我们的思路是可行的！我们可以在这个基础上继续改进！比如，能不能把石头磨成粉，混合其他材料，做成涂料或者试纸？能不能设计一个简单的支架，让石头的反应更明显？甚至……能不能找到对不同元素反应更敏感的其他材料？”

他的思维再次发散开来。

看着汤姆兴奋的侧脸，和我手中这块微微发热的黑色石头，我知道，我们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共鸣石”对元素能量的明确反应，像一剂强心针，让我和汤姆的研究热情空前高涨。

但我们也清楚，握着一块会变温、变色的石头，距离一个真正实用的“感知工具”还差得很远。我们需要将它变得更容易使用，更便于观察。

“总不能让人一直握着石头傻站着感受吧？”汤姆提出了最实际的问题，“而且反应太细微了，稍微分心就可能忽略。”

我们再次聚集在仓库后院，对着那几块黑漆漆的石头苦思冥想。夜风吹过，带着工坊里隐约的草药气味。

“磨成粉怎么样？”我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把石头磨成极细的粉末，它的表面积会大大增加，对元素能量的反应会不会更明显、更快速？而且粉末可以撒在物体表面，或者混合在其他介质里使用。”

汤姆眼睛一亮：“好主意！就像……就像把一大块糖磨成糖粉，溶解起来快得多！试试看！”

我们找来研钵，挑选了一块反应最明显的共鸣石，小心地将其研磨成细密的黑色粉末。这个过程并不容易，石头异常坚硬，花费了我们不少力气。

粉末制备好后，我们重复了之前的元素测试。汤姆引导一小簇火元素靠近撒在石板上的黑色粉末。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粉末接触活跃火元素的区域，几乎瞬间就泛起了清晰的、比整块石头明显得多的暗红色光泽，并且微微腾起一丝几乎不可见的热浪！

“哇哦！”汤姆惊叹，“效果强了好多！”

他又尝试引导水元素，粉末区域则迅速颜色变深，呈现出被水浸湿的深黑色，触手冰凉。风元素能让粉末产生轻微的、旋涡状的流动痕迹；土元素则让粉末仿佛“粘”在了石板上，不易被吹散。

成功了！粉末形态极大提升了反应的灵敏度和可见度！

“我们该叫它什么？”汤姆看着石板上那些因不同元素而呈现不同状态的黑色粉末，兴奋地问，“‘元素感应粉’？‘能量指示剂’？”

我想了想，根据它的作用方式：“叫‘元素示踪粉’吧。它就像猎人的足迹粉，能帮助我们‘示踪’元素的痕迹和属性。”

“元素示踪粉！好名字！”汤姆赞同道，“不过，这样直接撒粉末还是有点麻烦，容易弄得到处都是，也不好定量。”

这又引出了新的问题。如何包装？如何应用？

我联想到商会里分装凝神香的小纸包和微型陶罐。“也许可以做成小纸包分装？用的时候撕开撒出去？或者……溶解在特制的油液里，涂在薄木片或者石片上，做成‘试纸’或‘感应牌’？”

“涂在东西上！这个好！”

汤姆立刻被“感应牌”的想法吸引，“可以做成不同形状，代表不同用途！比如箭头形状指示方向，圆形区域检测浓度！”

我们沉浸在创造的快乐中，不断碰撞出新的点子。

汤姆负责构想各种奇妙的用途和形态，我则更多地考虑实现的可行性和成本。

“杰瑞，”汤姆突然想到什么，语气变得稍微严肃了些，“这东西……虽然只是辅助感知，但毕竟涉及元素领域。我们是不是应该……保密？至少暂时不要公开？我担心如果被某些人知道，比如……阿尔方斯他们家那种热衷于垄断一切有价值技术的商会，可能会带来麻烦。”

他提到了阿尔方斯，语气自然，带着提醒的意味。

我心中微微一动，看来他确实了解一些维恩商会的手段。

“我明白。”我点点头，“

目前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商会这边，我会小心，原料来源也会让老烟枪他们保密。

这东西现在还太粗糙，需要更多测试和改进。”

我们达成了共识，暂时将“元素示踪粉”和相关的工具构想作为我们之间的秘密项目。

带着一小包珍贵的黑色粉末和满脑子的构思，我回到了仓库隔间。

莉娜还在灯下核对账目，看到我进来，抬头看了一眼，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会长，您好像……心情不错？学院里有什么新发现吗？”

我犹豫了一下，对于莉娜，我是信任的。

但汤姆的提醒犹在耳边。最终，我选择了一个模糊的说法：“嗯，和同学一起做了个小实验，有点进展。可能……对我们以后开发新产品有帮助。”

莉娜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那就好。”

我将那包“元素示踪粉”小心翼翼地藏好。

看着那不起眼的黑色粉末，我知道，我们可能真的创造出了某种不得了的东西的雏形。

它目前的价值或许有限，但代表的方向——用炼金工具弥补天赋差距，却蕴含着无限可能。

“元素示踪粉”的研发暂时告一段落，进入更隐秘的测试和改进阶段。

我和汤姆约定，各自利用手头资源，寻找提升粉末稳定性、探索更多载体（如油液、胶质）的可能性，并记录在不同环境、不同强度元素影响下的具体反应数据。

我的生活重心，再次回归到学院学习与商会管理的双线轨道上。

但这一次，心底却仿佛多了一个沉甸甸的、充满希望的秘密，让我行走在两者之间时，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学院里，随着第一学期临近结束，课程难度也在增加。

弗罗斯特法师开始讲解更复杂的复合方程式，伊莎贝拉女士则引入了“元素悖论”的概念——某些特殊情况下，经典元素理论无法完美解释的现象。

若是以前，我可能会感到更加吃力。

但现在，因为有了“元素示踪粉”的实践经历，以及汤姆那些跳出框架的启发，我发现自己对这些抽象理论的理解，竟然有了一丝微妙的进步。

当弗罗斯特法师讲到“多重催化下的能量逸散”时，我会联想到示踪粉在强元素冲击下反应过载、失去灵敏度的现象；

当伊莎贝拉女士提到“局部能量场对物质属性的潜在覆盖效应”时，我会想到黑沼泽环境对梦魇藤属性的影响。

知识不再是冰冷孤立的符号和定义，开始与我亲身经历和实践观察产生共鸣。

我依然是个挣扎在及格线上的预备班学员，但学习的痛苦中，开始掺杂进一丝主动探索和验证的乐趣。

商会这边，在莉娜高效的管理下，运转平稳。

“学员关怀系列”凝神香顶住了维恩商会的低价冲击，凭借稳定的效果和那份隐晦提及“学院备案”的《白皮书》，在寒门学员中牢牢占据了一席之地，销量稳步增长，成为了商会一个稳定可靠的现金流来源。

罗恩大叔甚至带来一个好消息：通过莱昂的介绍，有几个家境稍好、对效果更为看重的学员，开始询问是否有“效果更强”、“持续时间更久”的“进阶版”凝神香。

这为我们提供了产品差异化的新思路。

哈罗德那边，在我不厌其烦的（甚至带点汤姆式“玄学”描述的）沟通下，新一代的、内部带有更复杂导流凹槽的香插模具终于做了出来。

初步测试显示，新型香插确实能让凝神香的燃烧更平稳，烟雾更均匀。虽然哈罗德依旧抱怨我的要求“莫名其妙”，但看到成品效果，他哼唧了几声，也没再多说什么。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我并未忘记潜在的威胁。

一天，罗恩大叔从外面回来，神色有些凝重，把我拉到一边：“杰瑞，我听到点风声。维恩商会那边，好像对我们商会能稳定供应那种‘特殊’梦魇藤很感兴趣。他们在打听老烟枪他们的村子，似乎想从源头掐断我们的供应，或者……搞清楚我们到底用了什么‘特殊方法’。”

我心里一紧。果然，维恩商会和阿尔方斯从未放弃。

他们暂时在学院市场的价格战和谣言战中没能击垮我们，转而开始觊觎我们的原料渠道。

“让老烟枪他们小心点，”我立刻嘱咐罗恩大叔，“交易要更隐蔽，暂时不要再发展新的采药人。必要的时候，可以适当提高一点收购价，稳住他们。”

同时，我也更加留意学院里阿尔方斯的动向。

他似乎沉寂了许多，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据说是在忙于某个重要的家族项目或者高阶课程。

但我知道，这种沉寂往往意味着更深的谋划。

偶尔在图书馆，我能感觉到似乎有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我和汤姆经常驻足的角落。

当我警觉地回头望去时，却只看到其他埋头苦读的学员，或者匆匆走过的陌生面孔。

是错觉？还是维恩商会，甚至阿尔方斯，已经将目光投向了这里，投向了我和汤姆之间那不为人知的合作？

我将这份警惕埋在心里，没有告诉汤姆。

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纯粹的、基于思想交流的友谊，过早地被外界的阴谋所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