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冕与混沌权柄 第23章 无声的棋局

落米伊的话音刚落，禁锢室外就传来了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金属靴底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回廊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西圣所斯的内部执法队，反应速度比预想的更快。

塞拉斯蒂安深吸一口气，强行将体内依旧激荡的【逆境回响】压至最深处，那无形的音律波纹渐渐平息，只余下周身空气因力量过度宣泄而产生的细微扭曲感。他站起身，尽管身体各处都在抗议，但圣子的仪态已然回归，破碎的衣袍和伤痕反而增添了几分历经鏖战的威严。

维里克的动作更快，他几乎是蠕动着将自己更深地埋进灰烬和阴影里，那管圣庭药剂带来的微弱生机被他完美地掩饰起来，只留下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沉重喘息和无法聚焦的涣散眼神——一个完美符合“被强大能量余波重创的倒霉学者”的形象。他甚至有闲暇将那只麻痹的左臂摆出一个更不自然的、看似被扭断的角度。

落米伊迅速退到门边，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惊魂未定、强作镇定的表情，额角的血迹和苍白的脸色是最好的佐证。

“砰！”

禁锢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六名身着银灰色镶蓝边制服、佩戴学院徽记的执法队员冲了进来，能量刃杖瞬间点亮，警惕地扫视全场。为首的小队长是一名面容冷峻的高等精灵，锐利的目光迅速掠过满地狼藉——琉璃化的糖浆残渣、灰烬、以及中央两个状态迥异的人。

“报告情况！这里发生了什么？”精灵小队长的声音如同冰片碰撞，带着公事公办的严厉。他的目光尤其在塞拉斯蒂安身上停留了片刻，显然认出了他的身份，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我是塞拉斯蒂安，圣光神庭圣子。”塞拉斯蒂安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后怕，“我们遭遇了强烈的、未知的空间异常现象和伴随而来的精神污染袭击。能量源不明，形态……诡异，疑似某种高维能量泄露。”他严格遵循落米伊构建的框架，指向地上的残渣，“这些是能量固化后的残留物，具有极强的精神干扰特性，建议谨慎处理。”

精灵小队长眉头紧锁，示意两名队员上前检测残留物。检测棒触及琉璃碎屑，发出轻微的蜂鸣，读数瞬间飙升又跌落，显示着复杂而混乱的能量签名，确实符合高强度、性质不明的能量爆发特征。

“他们两位是？”小队长看向落米伊和维里克。

“落米伊修女，我的同行者。埃德温·莫雷尔学者，不幸被卷入的第三方。”塞拉斯蒂安介绍道，“莫雷尔学者离爆发中心最近，受伤最重。落米伊修女协助我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抵抗和净化，但也受了伤。”

落米伊微微点头，声音虚弱但清晰：“能量爆发非常突然，伴随强烈的强迫性幻觉和认知扭曲……我们勉强守住心神。”她省略了所有细节，只强调感受，这反而更显真实。

维里克适时地发出一连串剧烈的、仿佛肺都要咳出来的声音，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看起来奄奄一息，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精灵小队长检查了一圈，现场确实没有战斗痕迹（物理层面），只有能量肆虐后的残留，与塞拉斯蒂安的说法基本吻合。未知的能量事故在学院偶有发生，虽然这次强度罕见，但并非完全不可能。

“圣子阁下，修女，我们需要详细记录报告。至于莫雷尔学者……”小队长看向维里克，“需要立刻送往医疗塔进行紧急救治。”

“当然，我们全力配合调查。”塞拉斯蒂安颔首，随即补充道，“另外，请立刻确认星辰回廊区莉伊娅·冯·卡莰落小姐的安全。我们怀疑异常现象是范围性的，她可能也受到了波及。”

小队长神色一凛，卡莰落这个姓氏在西圣所斯拥有足够的分量。他立刻通过通讯器下达指令，派人前往回廊区查看。

很快，担架到来，维里克被小心翼翼地抬走，他全程闭着眼，呼吸微弱，扮演着一个完美的重伤员。在被抬出门口的瞬间，他那只完好的左眼极其短暂地睁开一条缝，与塞拉斯蒂安的目光有一刹那的交汇——里面没有虚弱，只有一片冰冷的、深不见底的幽潭，随即又迅速闭合。

塞拉斯蒂安的心微微一沉。他知道，维里克绝不会善罢甘休。这次的遭遇，尤其是与莉伊娅建立的那诡异连接，恐怕只会让他后续的计划更加难以预测。

他和落米伊在另外两名执法队员的“护送”下，前往执法所进行笔录。过程冗长而细致，但两人口径一致，逻辑清晰，加上塞拉斯蒂安的身份和落米伊冷静理性的陈述，最终没有引起太多怀疑。报告被定性为“罕见的复合型空间-精神能量泄漏事故”，归档封存，等待更高层的审阅。

当他们终于被允许离开时，天色已近黄昏。

夕阳给西圣所斯的浮空岛群镀上了一层疲惫的金红色。两人沉默地走在返回神庭使馆的路上，劫后余生的庆幸被更深的忧虑所取代。

“他的状态不对。”落米伊忽然低声说，红色的眼眸中充满了警惕，“维里克。他太平静了。那种伤……还有他最后看你的眼神。”

“我知道。”塞拉斯蒂安声音低沉，“他在计算。埃落伊斯的出现打乱了他的步调，但也给了他意想不到的……‘材料’。”他想到了那种生命共享，想到了维里克吞噬糖浆能量的诡异方式，想到了莉伊娅。“我们必须更快行动。影鸦还在暗处，维里克绝不会安静养伤。”

回到使馆，立刻有低阶修士迎上来，告知莉伊娅已被安全送回住所，由随行的帝国医师照料，身体虚弱，但无生命危险。这消息让两人稍稍安心，却又明白，莉伊娅的“虚弱”根源，远非普通医师所能触及。

塞拉斯蒂安将自己泡在热水里，试图洗刷掉身上的甜腻味和疲惫感。他看着自己胸口那道被玩具剑残片刺出的、已经开始愈合的细小伤口，以及周身隐隐浮现的、只有他自己能感知的【逆境回响】的律动波纹。

力量增强了，代价是信仰变得更加复杂，前路也更加迷雾重重。埃落伊斯，万象之匣，维里克，影鸦，帝国的阴影，神庭内部的潜流……一切纠缠在一起。

而落米伊，则在书房内，对着水晶板，快速记录着今天发生的一切细节，尤其是关于埃落伊斯的能力表现和维里克的异常。她的笔尖划过“生命共享”、“概念窃取”、“归墟吞噬”等字眼，眉头紧锁。学者的直觉告诉她，维里克所掌握的力量，其危险性和潜力，可能远超他们之前的预估。

旧书巷，“卷帙”旅舍三楼，静思间。

维里克躺在简陋的床铺上，仿佛真的只是一个重伤濒死的学者。执法队的医师已经来过了，做了应急处理，留下了止痛和安神的药剂（他自然没喝）。

窗外最后一丝天光隐没。

黑暗中，他缓缓睁开了那只完好的左眼，幽深的光芒在其中流转。

他抬起麻痹的左手，艰难地结了一个奇异的手印。

【混沌低语·Lv.1：**微澜】——目标：星辰回廊区，莉伊娅·冯·卡莰落。

没有具体的指令，只是极其微弱地、持续地放大她内心深处那份劫后余生的恐惧，以及对“控制”她命运的、无处不在的力量的憎恨与反抗欲。

同时，他感知着那条无形的、连接彼此的共生之线。线的那一端，传来的不仅是生命力，还有少女混乱的心跳和压抑的喘息。

他无声地笑了，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近乎非人的弧度。

“舞台清场了……”他用气声呢喃，仿佛怕惊扰了什么，“道具也备齐了……”

他的目光转向窗外，仿佛能穿透重重阻碍，看到那座象征知识与力量巅峰的中央大图书馆。

“……该下一幕了。‘学者’莫雷尔……该去……借本书了。”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他轻微而规律的呼吸声，以及那只麻痹手指无意识敲击床沿的、极其微弱的嗒嗒声，仿佛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