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丶混沌纪元 第82章 暗流洄渊，古蛟遗巢

沧澜江底，是另一个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世界。

青玉舟撑起淡蓝色的避水光罩，如同一个巨大的气泡，在昏暗浑浊的江水中无声潜行。上方，汹涌的江流奔腾咆哮，声若闷雷，却奇异地被隔绝在光罩之外，只留下模糊的轰鸣。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偶尔有巨大扭曲的水草如同鬼魅般摇曳，或是森白的巨大兽骨半掩在淤泥之中，诉说着水下的残酷。

光线极其微弱，只有一些能自发磷光的奇特水藻和鱼类，如同幽灵般在黑暗中游弋，投下斑驳陆离、瞬息万变的光影，更添几分诡秘氛围。水压巨大，若非避水法宝和修士强横的体魄，寻常生灵早已被碾为齑粉。

“顺着这条暗流走，”吴铭全神贯注地操控着飞舟，同时手中的罗盘指针飞速旋转，感应着水底复杂的地磁场和灵力流向，“这条暗流直通东南方向，速度极快，能省去我们不少功夫，也能最大程度掩盖我们的行迹。”

赵莽扒在舷窗边，瞪大了眼睛看着外面掠过的奇景，嘟囔道：“他娘的，这水底下比山上还瘆人……刚才游过去那玩意是啥？脑袋比咱们飞舟还大！”

柳依依则有些紧张地留意着四周，轻声道：“沧澜江底蕴藏无数水族妖兽，甚至传闻有上古蛟龙遗种沉睡，我们需得万分小心，莫要惊扰了它们。”

林风盘坐调息，神识却如同蛛网般最大限度散开，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方才摆脱那“天空之眼”的惊险一幕，让他丝毫不敢放松。在这无法借力的深水之中，若是遭遇强敌，形势将远比陆地上凶险。

启依旧安静地坐在他的碎片前。入了水后，他怀中的四块碎片似乎变得更加活跃了一些，那种共鸣感不再仅仅是彼此之间，还与周围浩瀚无垠的水之灵气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和谐律动。尤其是新得到的那块暗紫色碎片，表面那深邃的色泽仿佛活了过来，隐隐倒映出窗外流动的水光，竟有几分惬意之感。

“水……它们好像也挺喜欢。”启用手指点了点碎片，轻声说道。他能感觉到，这江水深处，似乎也残留着一丝与碎片同源的、极其古老苍凉的气息，虽然微弱得几乎消散，却让碎片们感到舒适。

他的话音刚落，吴铭忽然脸色微变，低呼道：“师兄，不对劲！暗流的速度在急剧加快！前面好像有巨大的吸力！”

众人闻言一惊，连忙向外望去。只见原本还算平稳的暗流，此刻竟变得汹涌澎湃起来，卷起无数泥沙和杂物，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拉扯着青玉舟，以惊人的速度向着下方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地带冲去！那感觉，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在下方拖拽！

“稳住！”林风低喝，元婴期灵力疯狂注入飞舟核心，试图对抗那恐怖的吸力！赵莽也怒吼着将土系灵力灌注舟体，增加其稳定性。

然而，那吸力大得超乎想象，仿佛是整个江底板块在塌陷！青玉舟如同狂风中的落叶，根本无法稳住，被裹挟着高速旋转，向下坠落！

“下面是什么？！”柳依依花容失色，紧紧抓住船舷。

吴铭努力操控罗盘，脸色发白：“罗盘失灵了！磁场完全混乱！下面……下面的灵力反应异常庞大且古老……像是一个……巨大的空洞，或者遗迹入口！”

遗迹？众人心中一动，难道误打误撞，发现了沧澜江底隐藏的秘境？

就在这时，启面前的四块碎片突然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和亮光！那个古老的中央印记更是剧烈闪烁，传递出的不再是平和的指引，而是一种混合着兴奋、渴望以及一丝淡淡悲伤的复杂情绪！

“下面！下面有很重要的东西！”启猛地站起身，指着下方无尽的黑暗，语气肯定，“和它们是一样的！它在叫我们下去！”

是福是祸？！ 林风瞬间陷入两难！下方吸力恐怖，吉凶未卜，但启的感知和碎片的异动绝非空穴来风！

就在这犹豫的刹那，吸力再次猛增！青玉舟的护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罩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来不及犹豫了！顺流而下！全力防御！”林风当机立断，不再抗拒吸力，反而将更多灵力注入护罩，同时将几枚珍贵的防御符箓拍在舟体上！

飞舟如同离弦之箭，被那恐怖吸力拖拽着，猛地扎进下方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天旋地转，光线彻底消失，只有护罩灵光和碎片光芒照耀着方寸之地。剧烈的颠簸和旋转让众人头晕目眩，只能死死固定住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猛地，周身压力一轻！ 那恐怖的吸力和旋转骤然消失！ 飞舟闯入了一片不可思议的巨大空间！

青玉舟从垂直坠落变为向前滑行，最终晃晃悠悠地停在了一片坚硬的地面上。

众人惊魂未定，连忙向外望去，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穹顶之中！头顶并非是江水，而是一片波光粼粼、流动着无数柔和光点的水幕天穹，仿佛将整个沧澜江底托举在了上方，神奇地隔绝了亿万吨江水的压力。柔和的光芒从水幕天穹洒落，照亮了这片巨大的空间。

脚下是平整的、铺满了细碎白色沙砾的地面，远处可以看到巨大的、坍塌了一半的宫殿轮廓，那些残垣断壁皆由某种漆黑的、非金非玉的材料铸成，历经万古岁月冲刷，依旧散发着苍凉古老的气息。一些巨大无比、早已玉化的森白骸骨半埋在沙砾中，从其轮廓依稀能分辨出乃是龙蛇之属，却远比现今的任何蛟龙都要庞大威严！

空气中弥漫着精纯至极的水灵气，却也比江水更加冰冷沉重，带着一种亘古的死寂。这里仿佛是一处被时光遗忘的古老战场，又像是一个沉入江底的失落神殿。

“这里……是哪里？”赵莽张大了嘴巴，被这宏伟而残破的景象所震慑。

“沧澜江底……竟有如此洞天！”吴铭亦是满脸震惊，迅速检查四周，“灵气浓度远超外界，但……似乎有种奇异的力场，神识受到极大压制，无法及远。”

林风面色凝重地感受着：“此地绝非天然形成，定是上古遗迹无疑。大家小心，这等遗迹往往伴随着未知的危险。”

启却显得异常兴奋，他怀中的碎片灼热无比，光芒流转，那个古老印记更是明亮得如同小太阳，直直地指向遗迹深处某个方向。

“在那里！”启指着那片坍塌的巨大宫殿群深处，“呼唤很强！我们快过去！”

他第一次表现出如此主动和急切的情绪。

林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既然已经进来，自然要探个明白。他收起受损不轻的青玉舟（此地空间似乎有禁制，无法飞行），众人脚踏实地，小心翼翼地向着启指引的方向前进。

踩在白色的沙砾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越往里走，那些巨大的骸骨越多，有些甚至完整地保留着挣扎咆哮的姿态，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经历了极其恐怖的灾难。空气中那股苍凉悲壮的气息愈发浓郁。

“这些骸骨……生前恐怕至少都是化神期的妖尊甚至更高……”林风观察着那些玉化骸骨上残留的微弱威压，语气沉重，“究竟是什么力量，能将如此多的强大存在埋葬于此？”

没有人能回答。

穿过一片由巨大肋骨构成的、如同森林般的区域，前方出现了一座相对保存完好的偏殿。殿门早已坍塌，露出里面幽深的殿堂。

启手中的碎片光芒达到了极致，嗡鸣声几乎清晰可闻！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偏殿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古老、充满了无尽悲伤与愤怒的龙吟之声，猛地从偏殿深处传来！这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一股强大无比的意念冲击，直接作用于所有人的神魂深处！

噗！ 柳依依和赵莽修为稍弱，当场脸色一白，闷哼一声，险些栽倒在地！吴铭也是身形晃动，急忙稳住心神。林风元婴期的神识强大，亦是感到一阵剧烈眩晕！

唯有启，对这意念冲击毫无反应，只是好奇地偏着头，似乎在倾听。

那龙吟意念过后，偏殿深处，两点如同幽绿鬼火般的光芒猛地亮起！紧接着，一股庞大、冰冷、充满死寂与怨念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

咔嚓……咔嚓…… 伴随着沉重的、仿佛骨骼摩擦的声响，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从偏殿深处的阴影中，蜿蜒游出！

那是一条蛟龙！ 或者说，是一条蛟龙的骸骨！ 通体骨骼呈现一种诡异的幽蓝色，如同万年玄冰，骨架庞大，几乎塞满了半个偏殿！它的头骨狰狞，眼眶中燃烧着两团幽绿色的魂火，此刻正死死地盯着闯入的不速之客，尤其是被启握在手中的、散发着强烈光芒的碎片！

一股远超元婴期、甚至隐隐触及化神门槛的恐怖死灵威压，混合着滔天的怨气，笼罩了整个区域！

“上古蛟魂！依托遗骸而生的不死生物！”林风失声惊呼，脸色骤变，“小心！它被碎片的气息惊醒了！它充满了怨恨！”

那幽蓝骨蛟显然将启手中的碎片，视为了某种仇敌或所有物，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意念冲击再次袭来），庞大的骨尾带着撕裂一切的恐怖力量，猛地向着最前方的启横扫而来！所过之处，空间都似乎要被冻结、砸碎！

“启公子小心！”林风目眦欲裂，剑罡瞬间爆发，试图阻拦！ 赵莽怒吼着挥锤硬撼！ 吴铭的符箓和柳依依的绸带也同时攻向骨蛟！

然而，这骨蛟的力量远超他们想象，尤其是那浓郁的死亡怨气，对他们的生者灵力有着极大的腐蚀和压制作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启看着那横扫而来的、散发着冰冷死气和滔天怨念的巨大骨尾，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不太喜欢这种冰冷死寂的感觉，和碎片给他的温暖感觉完全相反。

而且，这条大骨头虫子，想抢他的碎片。

于是，他再次抬起了手。

但这一次，他没有去“抹消”那骨尾。

而是将掌心那四块剧烈共鸣、散发着温暖光芒的碎片，对准了咆哮冲来的幽蓝骨蛟。

然后，他轻轻地，将一丝自己那本源的力量——并非毁灭性的寂灭，而是更加纯粹、蕴含着创生与净化意味的鸿蒙紫气，渡入了碎片之中。

仿佛是在回应这片古老遗迹的悲伤，回应那蛟魂万古不散的怨念。

他想告诉它，我们不是敌人。

嗡——！

四块碎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并非刺目，而是无比柔和、温暖、充满了难以形容的至高生机与安抚之力！

光芒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照亮了整个偏殿，也笼罩了那条狂暴冲来的幽蓝骨蛟。

奇迹发生了。

那足以撕裂元婴修士的恐怖骨尾，在接触到这温暖光芒的瞬间，猛地停滞在半空！

骨蛟眼眶中那两团充满怨毒的幽绿色魂火，如同被春风拂过的冰霜，剧烈地闪烁、摇曳起来！那滔天的怨气和死寂威压，在这温暖光芒的照耀下，竟如同阳光下的积雪，开始飞速消融、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一种恍惚、一种……仿佛沉睡了万古终于苏醒般的疲惫与清澈。

“呜……”

一声微弱、却不再充满怨恨，反而带着无尽悲伤与疲惫的龙吟意念，轻轻回荡在众人心间。

那庞大的幽蓝骨蛟，缓缓地、缓缓地伏下了它狰狞的头颅，眼眶中的魂火变得柔和而黯淡，它望着启手中的碎片，又望向遗迹更深处的黑暗，仿佛在缅怀，在告别。

最终，它庞大的骨架发出最后一声轻微的叹息，哗啦一声，彻底散落在地，重新化为一堆毫无生息的枯骨。那两团魂火也随之缓缓熄灭。

唯有空气中，那万古不化的悲伤，似乎被那温暖的光芒驱散了些许。

偏殿内，死寂无声。 林风等人保持着攻击的姿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超出理解的一幕。

启放下手，碎片的光芒渐渐收敛。他走到那堆枯骨前，弯腰，从散落的头骨下方，捡起了一枚约莫拳头大小、呈水滴状、通体蔚蓝、内部仿佛有波涛流转的晶莹鳞片。

那鳞片上，残留着与碎片同源的、却更加柔和湿润的古老气息。

第五块“碎片”，以另一种形式，找到了。

第8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