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里 第429章 凤位初定

钮祜禄氏嫡幼女和亲巴林部的旨意，如同一道精心修饰的帷幕，悄然掩盖了紫禁城最阴暗角落里的血腥残酷。随着这道旨意的颁布，一股心照不宣的默契在后宫与前朝迅速形成。

慈宁宫的态度是其中最明确的风向标。太皇太后虽依旧静养，但对永和宫，尤其是对桑宁的关切明显增多。赏赐、问候络绎不绝，甚至偶尔会召桑宁前去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态度虽不十分亲热，但那审视中带着的认可，足以让所有人明白——钮祜禄家的这位嫡长女，已扫清了最后的障碍。

乾清宫中，玄烨对桑宁的态度也随之转变。他不再将她视为一个需要严加管束、易生事端的麻烦，而是开始以未来皇后的标准，偶尔考校她的学问，询问她对一些无关朝政的宫中事务的看法。

虽然桑宁的回答依旧带着几分天真和直率，远不及圆姐的沉稳周全，但玄烨看着她那双渐渐褪去惊惶、恢复些许明媚的眼睛，觉得这般纯真或许也比过于精明的算计来得让人放松。他给予永和宫的赏赐愈发厚重，停留的时间也悄然增多。

帝心所向，昭然若揭。

永和宫内，气氛微妙。桑宁在最初的茫然与对“妹妹”远嫁的些许惆怅后，很快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密集的圣眷与慈宁宫的关注砸得有些晕眩。

她像是久旱逢甘霖的草木，迅速恢复了生气，眉眼间的骄色虽被圆姐再三压制，但仍不免流露几分。她开始更加用心地打扮，说话行事也刻意模仿着记忆中“端庄”的样子，尽管时常显得僵硬。

圆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喜忧参半。喜的是，一番惊心动魄的搏杀，总算为妹妹搏出了一条生路，甚至是一条通往至高之位的青云路。忧的是，桑宁的心性，真的能担起那沉重的凤冠吗？她不得不花费更多心力，在桑宁身边时时提点，耳提面命，告诫她戒骄戒躁，谨言慎行，万不可在最后关头行差踏错。

“宁儿，记住，越是接近山顶，风越大，路越滑。”圆姐握着桑宁的手，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如今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盼着你出错。你的一言一行，都不仅是关乎你自己，更关乎整个钮祜禄家的未来。”

桑宁似懂非懂地点头，但眼底那抹被众星捧月般对待而产生的得意，并未完全消散。

而在这片看似向着钮祜禄氏倾斜的浪潮中，景仁宫无疑是最失意的。

佟佳仙蕊清晰地感受到了皇帝的冷落与后宫众人目光的变化。从前她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如今，那些恭敬背后多了几分审视与若有若无的疏离。玄烨虽未明着斥责她，但来景仁宫的次数明显减少，即便来了，也多是例行公事般的关心，少了从前的亲昵与纵容。

“表哥他……他如今眼里只有永和宫那个有勇无谋的莽撞丫头了！”仙蕊气得摔碎了一套最喜欢的官窑茶具，胸口剧烈起伏，“我不过是……不过是一时失言，他竟如此狠心！”

璃落战战兢兢地劝道：“主子息怒，皇上只是一时之气，毕竟钮祜禄家刚经历了风波，皇上多安抚些也是常理。您毕竟是佟家的格格，皇上母族的表妹，情分是不同的。”

“情分？”仙蕊冷笑，凤眼中满是讥诮与不甘，“在皇权利益面前，情分又值几斤几两？”她想起那日乾清宫中玄烨冰冷的眼神，心中一阵刺痛。她不甘心就此沉寂，更不甘心输给桑宁那样的人。

与此同时，宫外的佟国维也坐不住了。女儿失宠，钮祜禄家眼看就要出一位皇后，此消彼长，佟家未来的地位岌岌可危。他不能再等待皇帝自己回心转意。

数日后的一次常朝后，佟国维瞅准机会，单独向玄烨呈上了一份关于整饬京畿防务的条陈，言辞恳切，见解精辟，充分展现了其能力与忠诚。

末了，他跪伏在地，老泪纵横：“奴才教女无方，致使仙蕊格格御前失仪，奴才罪该万死！恳请皇上念在她年幼无知，又是初犯的份上，再给她一次机会！奴才定当严加管教，绝不辜负皇上隆恩！”

玄烨看着头发已见花白的舅舅如此姿态，心中亦是一软。他对仙蕊有气，但对佟家，尤其是对这位兢兢业业的亲舅舅，终究存着一份香火之情。更何况，正如太皇太后所言，朝局需要平衡。

“舅舅起来吧。”玄烨叹了口气，“仙蕊性子是急了些，朕也有管教不周之处。此事已过，不必再提。你的条陈，朕会仔细阅览。”

虽然没有明确表态恢复对仙蕊的宠爱，但这句“不必再提”和温和的态度，已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消息传回景仁宫，佟佳仙蕊精神为之一振。阿玛到底没有放弃她！她立刻收敛了所有的脾气，重新变回那个明艳活泼的格格，每日精心准备茶点，却不再莽撞地直闯乾清宫，只是通过梁九功适时递送，偶尔在御花园“偶遇”玄烨，也只远远行礼，眼神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与仰慕。

她这番以退为进的姿态，果然让玄烨心中的芥蒂又消散了几分。毕竟，比起需要小心翼翼维护、甚至需要动用非常手段才能扶上位的桑宁，仙蕊的鲜活与直率，确实别有一番吸引力。

后宫的天平，似乎又开始产生了微妙的晃动。

圆姐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丝变化。她看着景仁宫送来的、味道依旧精致的点心，听着春桃汇报佟佳仙蕊近日的安分与皇帝态度的缓和，嘴角泛起一丝冷意。

“她倒是学乖了些。”圆姐轻声道，“懂得收起爪子了。”但这暂时的收敛，绝非认输。佟佳仙蕊就像一头暂时蛰伏的猎豹，一旦让她找到机会，必将再次暴起。

凤位虽看似已定，但通往凤座的道路，从来不会平坦。旧的对手刚被清除，新的，或者说，从未真正离开过的竞争者，已然调整姿态，准备再次加入战局。

圆姐知道，她必须帮助桑宁，在真正的册封旨意下达之前，牢牢抓住玄烨的心，同时，也要防范来自佟佳仙蕊，以及那些可能因嫉妒而暗中作梗的其他势力的反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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