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数日的跋涉,那支由军队和民众组成的庞大队伍,终于抵达了他们的新家。
大别山,天堂寨地区。
当队伍的先头部队翻过最后一道山梁,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那股子刚刚从桂系手里赢得一块立足之地的喜悦,瞬间被浇了一盆刺骨的冷水。
没有可以安顿几十万人的沃野千里,也没有能够遮风避雨的成片村庄。
放眼望去,只有连绵起伏的光秃秃的荒山。山上是灰黄色的贫瘠土壤和嶙峋的怪石,只有在一些背风的山坳里,才零星地长着一些顽强的、叫不出名字的灌木。所谓的田地,只是在山坡上开垦出的一小块一小块的稀疏梯田,田里种着一些看起来就营养不良的作物,蔫头耷脑地在寒风中摇曳。所谓的村庄,不过是散落在山脚下的几十户破败的茅草屋。墙壁是黄泥糊的,被风雨侵蚀得斑驳不堪,屋顶是干枯的茅草,很多地方都已经露出了黑洞洞的口子。
整个天堂寨地区都透着一股子的贫穷和荒凉。
“旅长,这……”
李云龙骑在一匹缴获的东洋马上,看着眼前的景象,那张饱经风霜的脸都快拧成了苦瓜。他勒住马,扭头朝身后望去,那条蜿蜒的山路上,是望不到头的队伍,是几十万张同样茫然的脸。
“这鬼地方,连兔子来了都得含着眼泪走。我看,拉屎都找不到地方下脚。”
一口浓痰吐在地上,溅起一小撮黄土。
“廖磊那个狗日的,是存心想饿死我们,渴死我们啊!这哪是给咱们划防区,这他娘的是给咱们划了片坟地!”
身边的几个一团营长也是一脸的晦气。一个战士从路边抓起一把土,在手里捻了捻,全是沙子,连点油性都没有。这样的土,能种出个什么粮食来。
李逍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片荒凉的土地。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寒风吹动着军大衣的下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划着火柴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烟雾被风迅速吹散。
队伍停了下来。
几十万军民蜿蜒盘踞在山道上。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失望和迷茫。他们拖家带口,背井离乡,从南京的死人堆里爬出来,跟着这支军队走了几百里地,为的就是找到一个能活下去的地方。可现在,这个所谓的“新家”,甚至还不如他们逃出来时路过的任何一个村镇。
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看着远处的荒山,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流了下来,先是无声的抽泣,接着变成了压抑不住的哭嚎。她的哭声像一个引信,点燃了人群中积压已久的疲惫和绝望。越来越多的哭声响了起来,汇成一片悲凉的声浪,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
一股无声的、压抑的绝望开始在队伍里悄然蔓延。
更严重的问题接踵而至。
当大部队开始试图进入那些零星的村庄寻找落脚点时,他们遭遇了意想不到的冷遇。
看到大批穿着军装的队伍开进,那些本就破败的村庄瞬间竖起了全身的尖刺。所有的门窗都“砰”的一声被死死地关上了。村子里看不到一个人影,听不到一声鸡鸣狗叫。只有从门缝里透出来的一双双充满了警惕、戒备,甚至是敌意的眼睛。
赵刚带着政工干部和几个警卫员试图上前沟通。
“老乡,开开门!我们是八路军,是打鬼子的队伍!”
他站在一户看起来还算齐整的院子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
院门紧闭,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老乡,我们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只是想跟你们了解一下情况,找个地方给伤员们歇歇脚!”
喊了半天,门还是纹丝不动。一个年轻的政工干事有些沉不住气,上前想推门,被赵刚一把拦住了。
“别乱来。”
赵刚的眉头紧锁。这地方的百姓被兵祸祸害怕了。在他们眼里,只要是穿着军装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他们敲了半天的门,嗓子都快喊哑了。
终于,一个看起来像是村长模样的须发皆白的老人,才在几个壮汉的簇拥下颤颤巍巍地从一间最大的茅草屋里走了出来。
“各位长官,我们这地方穷啊。”
老人弓着背,双手拢在袖子里,脸上堆着谦卑而又疏远的笑容。那双浑浊的眼睛飞快地扫过赵刚一行人,重点在他们腰间的枪上停顿了一下。
“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粮食,也没有空着的房子,招待各位啊。”
赵刚耐着性子解释了半天。
“老人家,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要粮食的。我们是八路军,是人民的军队,这次来天堂寨,是要在这里建立根据地,带着大家一起打鬼子,过好日子。”
但那老人只是不停地点头,嘴里说着“是是是,长官说的是”。那态度恭敬得让人心里发毛。
可当赵刚问起村子里有多少户人家,有多少田地,附近的山里有没有土匪时。老人却立刻变成了一问三不知的闷葫芦。
“哎哟,长官,我老糊涂了,记不清了,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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