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运输船的船头,狠狠撞上了江北的滩涂。
沉重的铁壳船身在泥沙中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巨大的惯性让整艘船都剧烈一震。船舱里,挤在一起的先遣营士兵们,被这一下晃得东倒西歪。
丁伟一只手死死抓住船舱的铁栏杆,稳住身形,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腰间驳壳枪的枪柄。
“开舱门!”
丁伟的吼声,在引擎的轰鸣和士兵们沉重的喘息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负责舱门的两个士兵用尽全身力气,转动着那锈迹斑斑的绞盘。厚重的钢铁舱门,缓缓向下方打开,露出了一片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格外浑浊的土地。江水,就在门外半米的地方翻涌着,带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
舱门还未完全放下。
“啾啾啾!”
“咚!咚咚!”
滩头阵地上,上百米宽的正面,突然之间,喷吐出无数条火舌。
日军国崎支队早已严阵以待的机枪、掷弹筒,在这一刻同时开火。大正十一式轻机枪特有的点射声,九二式重机枪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咆哮声,还有**式掷弹筒尖锐的破空声,瞬间混成一片。
密集的子弹和榴弹,泼洒在刚刚靠岸的几艘运输船上。
“当当当当!”
子弹打在船舷的钢板上,迸溅出一连串火星,发出炒豆子一般密集的脆响。更多的子弹,直接钻进了还未完全打开的舱门,在狭小的空间里疯狂地弹跳、穿梭。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士兵,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身体就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仰倒。胸口、腹部,瞬间绽开血花,溅满了身后战友的脸。
几发榴弹,精准地落在了船头前方的滩涂上。
轰!轰隆!
爆炸掀起了混合着泥沙和江水的水柱,无数烧得通红的弹片,呈扇形横扫过来。刚刚放下一半的舱门,被炸得猛地向上一弹,铰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个正准备往下跳的排长,半个身子都被弹片削掉,惨叫着栽进了浑浊的江水里,很快就没了动静。
短短几秒钟,登陆点就变成了一片被交叉火力彻底封锁的死亡地带。
后续船只上,那些刚刚经历过空袭,惊魂未定的民众们,透过船窗看到这血腥的一幕,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和哭喊。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船队中迅速蔓延。
丁伟的座船上,血腥味和硝烟味,混杂着士兵们因为恐惧而急促的呼吸,让整个船舱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一个年轻的士兵,看到身边朝夕相处的同乡,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不断抽搐的尸体,精神瞬间崩溃。
“怪物!他们是怪物!”
士兵扔掉手里的步枪,转身就想往船舱深处钻。
丁伟的眼睛,瞬间红了。
没有丝毫犹豫,抬手就是一枪。
啪!
清脆的枪声,在混乱的船舱里,如同炸雷。那个逃兵的后心,爆出一团血雾,向前扑倒在地。
所有人都被这一枪震住了,扭头看向丁伟。
丁伟的脸上,溅上了几滴温热的血,眼神却像冰一样冷。
“谁敢后退,这就是下场!”
“弟兄们!”
丁伟的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看看你们的身后!”
顺着丁伟手指的方向,透过舱门的缝隙,能看到后面那黑压压的船队。
“那里头,有你们的爹娘,有你们的婆娘,有你们的娃!还有几十万指望着我们给他们杀出一条生路的同胞!”
“我们没有退路!”
“退一步,他们就全得死在这江上!我们就是千古罪人!”
丁伟一把拉开驳壳枪的机头,将枪口指向前方那片火光闪烁的滩头。
“往前冲,兴许一百个人里能活一个!”
“往后退,所有人都得死!”
“怎么选,你们自己掂量!”
说完,丁伟不再看任何人。第一个,从那半开的舱门,纵身跳了下去。
“噗通”一声,齐腰深的江水冰冷刺骨,瞬间浸透了棉衣。丁伟打了个哆嗦,随即就感觉脚下一软,踩进了厚厚的淤泥里。顾不上这些,用尽全力,深一脚浅一脚地,趟着水,朝着岸上那片枪林弹雨,发起了冲锋。
“二团的!跟我冲!”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船舱里,先遣营的士兵们,看着那个在弹雨中艰难前行的身影,胸中的血,瞬间被点燃了。
“冲啊!”
“跟团长冲!”
“为了婆娘孩子!杀!”
士兵们发出一阵阵怒吼,端着枪,一个接一个地从船上跳了下去,跟在丁伟的身后,向着那片死亡滩涂发起了决死冲锋。
日军的火力太猛了。
从江边到日军的第一道防线,不过短短一百多米的距离。但这片开阔的滩涂,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掩体。对于日军那些经验丰富的机枪手来说,这里就是一个单方面的射击场。
冲在前面的士兵,就像是割麦子一样,成片成片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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