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伟没有犹豫太久。
他看了一眼身后那个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弟兄,又看了一眼其他人眼中那混杂着期盼和恐惧的目光。
赌一把。
不赌,小六子必死无疑。赌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二愣子,柱子,你们两个跟我走。”他点了两个队伍里伤最轻,身手也最好的队员,“其他人,留在这里,原地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乱动,不准发出任何声音。”
“团长,我们跟你一起去!”一个战士忍不住说道。
“人多目标大。”丁伟摇了摇头,目光扫过众人,“照顾好伤员。如果我们一个小时内没回来,你们就自己想办法,往北走,记住,千万别回头。”
说完,他不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检查了一下腰间的手枪,猫着腰,第一个消失在黑暗的山林中。二愣子和柱子对视一眼,也立刻端着枪跟了上去。
三个人像三只夜行的狸猫,在崎岖的山路上穿行,避开了所有可能发出声响的枯枝和碎石,动作轻盈而迅速。
山谷并不远,翻过一道山梁就到了。
匍匐在一处高地的灌木丛后面,他们借着微弱的星光,打量着山谷里的情形。正如二愣子所说,山谷的深处,确实有一缕极其微弱的炊烟,从一片低矮的树林中袅袅升起,如果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在那片树林的边缘,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用原木搭建的屋子的轮廓。
“团长,就一家?”二愣子压低声音问道。
“嗯。”丁伟点了点头。
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只有一户人家,说明这里很可能只是个猎户的居所,而不是一个完整的村子。这样一来,被发现的风险,以及遇到汉奸的可能性,都小了很多。
“我先摸过去看看,你们两个在这里掩护。”丁伟低声吩咐道。
“团长,太危险了,我去!”柱子立刻说道。
“执行命令。”丁伟不容置疑地打断了他,然后像一条蛇,悄无声息地滑下了山坡,朝着那间木屋的方向潜行而去。
距离越来越近,五十米,三十米,十米。他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那间木屋的结构,很简陋,墙壁是用粗大的原木垒起来的,缝隙里塞满了干草和泥土,屋顶上铺着厚厚的茅草。
就在他准备进一步靠近的时候,异变突生。
“哗啦!”
一声拉动枪栓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如同炸雷。
一道黑影,猛地从木屋旁一棵大树的后面闪了出来,一个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地对准了丁伟的额头。
“什么人!”
一声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厉喝响起。
丁伟的身体瞬间绷紧,所有的肌肉都进入了随时可以暴起发难的状态。但他没有动,甚至没有去摸腰间的手枪。他看清了对方,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脸上布满了刀刻般的皱纹,皮肤黝黑粗糙,像老树的树皮。他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兽皮坎肩,手里端着一杆老式的猎枪,那双浑浊的眼睛,在黑夜里却锐利得像鹰。
“老乡,别开枪。”丁伟慢慢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我们是打鬼子的中国兵。”
他的声音因为缺水而沙哑得厉害:“路过这里,有个兄弟快不行了,想讨碗水喝。”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那套虽然破烂不堪,但依然能看出是八路军制式的军装。
老猎户的枪口没有丝毫的动摇,那双锐利的眼睛警惕地上下打量着丁伟:“中国兵?这年头,穿啥衣服的都有。前两天还有一伙穿着中央军军服的,结果是帮土匪。我咋知道你们是不是鬼子派来的探子?”
丁伟的心一沉,知道对方的警惕是完全合理的。在这乱世里,人心隔肚皮,谁也不敢轻易相信陌生人。
就在这时,木屋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女人的咳嗽声。老猎户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握着枪的手,更紧了。
丁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常规的解释,根本无法打消对方的疑虑。
深吸一口气,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慢慢地,他解下了自己背上那把用布条缠着的长剑,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和老猎户之间的空地上,扔了过去。
“当啷”一声,长剑落在满是石子的地上。包裹着剑鞘的布条因为撞击而散开了几圈,露出了剑鞘上那两个清晰的篆字,和那个在星光下依然醒目的青天白日徽记。
中正。
老猎户的瞳孔猛地一缩。
丁伟看着他,用一种近乎坦白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老乡,你说的没错。我们队伍里,有中央军的弟兄,也有我们八路。但现在,我们都是中国人,都是打鬼子的兵。”
“我的一个弟兄,发高烧,快死了。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现在就把我们绑了,天亮了送去给鬼子领赏。我丁伟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算好汉。”
“我只求你,看在都是中国人的份上,给我的弟兄一口草药,一口热水。他才十八岁,还没娶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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