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岭,变成了一座沉默的火山。
短暂的反击,耗尽了战士们最后的气力。
他们重新缩回残破的工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如同一个个破旧的风箱。
枪管烫得能烙熟鸡蛋,可弹药袋里,却已经空空如也。
许多战士的手里,只剩下上了刺刀的空枪,还有腰间最后一颗准备跟鬼子同归于尽的手榴弹。
绝望,比刚才更加浓郁。
刚才的爆发,是回光返照。
现在,油尽灯枯。
山下的日军,像被捅了马蜂窝,在短暂的混乱后,迅速重新集结。
更多的部队,从后方开了上来。
黑压压的人头,漫山遍野,一眼望不到边际。
这一次,他们没有急着进攻。
他们在构筑更完备的炮兵阵地,在调集更多的重火力。
他们在用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耐心,准备用最绝对、最无可抗拒的力量,将山顶上这群顽固的蝼蚁,彻底碾成粉末。
一名浑身浴血的侦察兵,从前沿观察哨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
“旅长!团座!”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与彻底的死寂。
“鬼子……鬼子的旅团长,那个少将,亲自到前线督战了!”
“他们的炮兵正在重新标定诸元,下一轮……下一轮就是总攻了!”
这个消息,像最后一块巨石,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少将亲临一线督战。
这意味着,日军的耐心已经耗尽。
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将是毁天灭地般的最后攻击。
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李云龙靠在一堵断墙上,断掉的左臂用布条胡乱地吊在胸前,脸色苍白如纸。
他听到这个消息,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惨笑。
“他娘的,来得正好。”
“老子今天,就拉个将军垫背,值了!”
楚云飞站在不远处,他那支心爱的驳壳枪,也已经打光了所有的子弹。
他只是平静地,将那柄象征着荣耀的中正剑,缓缓拔出。
剑锋上,崩了几个细小的缺口,依旧寒光四射。
他准备用这柄剑,迎接自己作为一名军人,最后的宿命。
所有人都放弃了。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挣扎都显得苍白无力。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的绝望中,李逍遥的眼睛里,却猛地爆出一团骇人的精光。
他一把抢过侦察兵手里的望远镜,朝着山下望去。
他的大脑,在以一种超越极限的速度疯狂运转。
日军旅团长……亲自督战……
这意味着,为了方便指挥,日军的临时指挥部,必然前移到了一个相对靠前,但又自认为安全的位置。
一个机会。
一个在万丈悬崖边,只有发丝粗细的,唯一的机会!
“炮兵!”
李逍遥猛地回头,发出一声嘶吼。
“炮兵营长!死哪去了!”
炮兵营长王承柱,拖着一条被弹片划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
他手下的炮,早就被鬼子的炮火摧毁得七七八八。
“旅长……我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逍遥粗暴地打断。
“别他娘的废话!”
“我问你,我们还有几门炮?还有几发炮弹?!”
王承柱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声音比哭还难听。
“旅长……就……就剩下三门60迫击炮了……”
“炮弹,也只剩下……不到一箱,十一发。”
周围的战士听到这个数字,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三门炮,十一发炮弹。
拿什么去对抗人家一个师团的炮兵联队?
李逍遥却像是没有听到这个数字,他一把抓住王承柱的衣领,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他。
“我命令你!把所有的炮,所有的炮弹,全部集中起来!”
“老子要干一票大的!”
王承柱被他眼中的疯狂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
“旅长……干……干什么?”
“打他狗娘养的指挥部!”
李逍遥一字一句地说道。
“斩首!”
“什么?!”
王承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旅长!你疯了!”
“我们没有前沿观察哨!根本不知道鬼子指挥部的具体位置!”
“山下的地形那么复杂,这么打……这么打跟把炮弹扔进河里有什么区别?!”
“这是我们最后的一点家底了啊!”
他的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在没有坐标引导的情况下,用迫击炮去攻击几公里外的、看不见的目标,这已经不是赌博了。
这是天方夜谭!
李逍遥没有理会他的哀嚎。
他松开手,闭上了眼睛。
整个喧嚣的、血腥的战场,仿佛在这一刻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张巨大的、无比清晰的军事地图。
风向……东南风,三到四级。
弹道会向西北偏移。
湿度……空气干燥,弹道下坠会减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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