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的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将宴会厅残留的喧嚣与无数道探究的目光彻底隔绝。消毒水混合着药剂的冰冷气味,如同无数根细针,狠狠扎进林薇的鼻腔和肺腑,比肋下撕裂般的闷痛更加令人窒息。她几乎是瘫软在那张铺着白色无菌垫的检查床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每一次稍深的呼吸都牵扯着肩胛骨深处和肋下传来清晰的、骨裂般的剧痛。
冷汗早已浸透了她灰扑扑工装的后襟,布料冰冷地黏在皮肤上。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凌乱地贴在苍白如纸的额角和脸颊,深陷的眼窝下是浓得化不开的青黑。枯槁的脸上,肌肉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微微抽搐,嘴角那抹干涸的血迹在医务室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和脆弱。她像一只被车轮碾过、濒临破碎的玩偶,蜷缩着,试图用最原始的姿势抵御无处不在的痛楚。
“喝点温水,林小姐。” 陈岚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精密的仪器。她递过来一个一次性纸杯,杯壁冰凉,里面是冒着微弱热气的清水。
林薇艰难地抬起仿佛灌了铅的手臂,指尖因为剧痛和“虚弱”而剧烈颤抖,几乎抓不稳那轻飘飘的纸杯。水洒出来几滴,落在白色的无菌垫上,洇开小小的深色圆点。她哆哆嗦嗦地将杯沿凑到干裂的唇边,小口啜饮。温热的水流划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却丝毫无法缓解身体内部的翻江倒海。
就在这时,陈岚的目光落在林薇因痛苦而蜷缩的身体上,镜片后的眼睛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随意地开启了一个话题:
“林小姐刚才的反应,真是出人意料的快。” 她的声音不高,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寂静的空气,却带着一种精准的、不容忽视的穿透力,“那么重的架子砸过来,一般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林小姐…练过?”
来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针,瞬间刺穿了林薇被痛苦包裹的神经!肋下奔涌的灼热感仿佛被这句话瞬间冻结,巨大的警铃在脑海中疯狂嘶鸣!暴露了!那电光火石间源自本能的扑救,那完全超越“林薇”定义的爆发速度和精准动作,终究落入了这双代表着陆沉渊意志的眼睛里!
深陷的眼窝深处,冰寒的锐芒几乎要破开那层痛苦和惊恐的伪装!但林薇的指关节在下一秒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强行压下了眼底所有的波澜!
“啊…痛…” 她适时地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浓重哭腔的痛哼,身体因为陈岚的话似乎受到了更大的惊吓,猛地一颤,手里的水杯差点再次脱手。她抬起那张被冷汗和痛苦浸透的脸,深陷的眼窝里盈满了生理性的泪水,混杂着巨大的后怕和茫然,看向陈岚,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喘息和乡下口音:
“快?…吓…吓懵了…真的…陈秘书…” 她急促地喘了两口气,仿佛回忆刚才那一幕让她更加痛苦,“以前…在老家…放牛…有…有一次…牛…牛惊了…顶着角…冲…冲我阿弟来…” 她的眼神因为“回忆”而变得空洞恐惧,身体也跟着瑟缩了一下,仿佛那惊悚的场面就在眼前。
“我…我当时…啥也没想…就…就扑上去了…把…把阿弟推开…自己被…被牛角…顶…顶飞了…躺…躺了半个月…”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带着真实的颤抖和后怕,枯槁的脸上是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心有余悸,“刚才…刚才看到那铁家伙…飞…飞向陆总…脑子…嗡…嗡一下…就…就跟那次…一样…啥也…没想…就…就扑了…”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牵动伤势,痛得整个身体都弓了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混着嘴角的血迹,狼狈不堪。那是一种最底层、最本能的、被巨大恐惧催生出的、不顾一切的莽撞。与训练有素的特工反应,天差地别。
陈岚静静地听着,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林薇痛苦扭曲的脸上和颤抖的身体上来回扫描。没有打断,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相信或不信的情绪。直到林薇的咳嗽和抽泣稍微平复,她才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平静:“原来如此。林小姐舍己救人,勇气可嘉。陆总吩咐了,务必确保你伤势无碍。”
她转头对穿着白大褂、一直等在一旁的医生说道:“李医生,麻烦你给林小姐做详细检查,尤其是撞击部位和肋骨区域。用最好的药。”
医生应了一声,戴上手套走上前。冰冷的听诊器贴上林薇汗湿的皮肤,激得她又是一颤。医生开始按压她疼痛的肋下和肩胛区域,动作专业却不可避免地带来更剧烈的痛楚。林薇死死咬着下唇内侧,压抑着痛呼,身体因为强忍而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枯槁的脸上只剩下纯粹的、无法作伪的痛苦表情。
陈岚站在一旁,如同一个沉默的观察者。她的目光并未一直停留在林薇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而是极其自然地、仿佛不经意地扫过林薇因检查而微微敞开的工装领口下方,扫过她因紧攥床单而骨节发白、指腹带着薄茧和细小伤疤的手,最后,落在了林薇刚才扑倒时,因剧烈摩擦而沾满了地毯绒絮和灰尘的袖口、手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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