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霜 第91章 风雨欲来

换血之后的顾允之，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子的刺痛。李掌柜和苏醒过来的王府侍卫将他与依旧昏迷的阿雅一同安置在密室旁的静室中，小心照料。

影卫留下了几句珍贵的调理口诀和一瓶据说是王室秘传的固本培元丹药后，便再次隐入黑暗，仿佛一尊无声的守护神。大王子蒙舍虽然未醒，但性命已然无忧，被严密保护起来。

静养了三日，凭借影卫的丹药和自身顽强的意志，顾允之总算恢复了些许行动能力，但内力十不存一，脸色苍白得吓人。阿雅也悠悠转醒，得知顾允之为救大王子几乎耗尽精血后，泪水瞬间涌了出来，紧紧抓着他的手，哽咽难言。

“没事了……我们都还活着。”顾允之虚弱地笑了笑，安抚着她。劫后余生的庆幸，冲淡了身体的剧痛。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愈发汹涌。大王子府遇袭的消息根本无法掩盖，如同插上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羊苴咩城。五王子蒙嶲反应极其激烈，以都城安危为由，强行接管了部分城防，并派兵“保护”大王子府，实则形同软禁。朝堂之上，支持大王子和五王子的两派势力争吵不休，老国王病重无法理政，整个南诏朝局陷入了空前的动荡。

百草堂外围的眼线更多了，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李掌柜每次外出采买药材，都能感觉到无处不在的监视。他们如同被困在笼中的鸟，虽然暂时安全，但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敌人的目光下。

这日，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那位神秘的年轻影卫再次现身。他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但看向顾允之的眼神，少了几分最初的审视，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

“殿下醒了。”他言简意赅。

顾允之精神一振，挣扎着想坐起来。蒙舍醒来，意味着局势可能出现转机。

“殿下要见你。”影卫补充道，“单独。”

顾允之点了点头，在阿雅担忧的目光中，跟着影卫离开了静室。

再次来到蒙舍的寝殿，气氛与之前截然不同。虽然依旧药味弥漫，但那种衰败死寂的气息已经消散。蒙舍半靠在床榻上，虽然依旧消瘦，但眼神已经恢复了锐利和清明，属于王者的威严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看到顾允之，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虽然虚弱，却带着真诚：“顾先生，你醒了。感觉如何？这次多亏了你，本王才得以苟延残喘。”

顾允之微微躬身：“殿下洪福齐天，在下只是尽了绵薄之力。”

“绵薄之力？”蒙舍摇了摇头，语气凝重，“以精血换命，此乃天大的恩情。本王都听影七说了。”他口中的影七，显然就是那位年轻影卫。

“殿下客气了，救治殿下，也是为了我等自身安危。”顾允之坦然道。

蒙舍欣赏地点了点头：“不居功，不挟恩，顾先生是爽快人。那本王也不绕弯子了。如今朝局，想必先生也看到了。本王虽捡回一条命，但蛊毒未清，实力大损。而我那五弟，已然按捺不住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此次刺杀，绝非蒙嶲一人之力所能为。那些刺客的身手路数，不像南诏武学，倒像是……来自蜀地。”

顾允之心头一震，果然如此！他沉声道：“殿下明鉴。在下之前便有所猜测，殿下所中蛊毒，手法与蜀地黑巫极为相似。恐怕，五王子殿下与蜀王赵无庸，已有所勾结。”

“赵无庸……”蒙舍咀嚼着这个名字，脸色阴沉，“狼子野心，觊觎我南诏久矣。如今竟想借蒙嶲之手，乱我国本，其心可诛！”

他看向顾允之，目光灼灼：“顾先生，你非我南诏子民，却卷入这场风波，更是与赵无庸有隙。如今，我们可谓同舟共济。”

顾允之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要正式结盟了。他略一沉吟，道：“殿下需要在下做什么？”

“第一，本王需要时间恢复元气，清除体内余毒。在此期间，需要绝对的安全。”蒙舍道，“影卫虽强，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是蛊毒方面……”

“殿下放心，阿雅姑娘会尽力协助李神医，为殿下调理。”顾允之道。

“好。第二，”蒙舍压低了声音，“本王需要证据。蒙嶲与赵无庸勾结的证据！只有拿到确凿证据，才能扳倒蒙嶲，稳定朝局。否则，单凭猜测，难以服众，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搜集证据？这谈何容易。顾允之眉头微蹙。

“此事不易，本王不会强求。”蒙舍道，“但先生并非没有优势。你身份特殊，不易被怀疑。而且，你身边那位阿雅姑娘，或许能察觉到一些常人无法察觉的东西……比如，蛊虫的气息。”

顾允之心中一动。的确，如果蒙嶲身边有黑巫的人，阿雅的蛊王令或许能有所感应。

“在下会见机行事。”顾允之没有把话说满。

“如此甚好。”蒙舍满意地点点头，“从今日起，顾先生便是本王座上宾。在王府内，你可自由行动，一应需求，尽管吩咐下人。对外，则需委屈先生，暂时以本王招募的江湖奇人身份示人。”

这是给了顾允之一定的权限和庇护。顾允之拱手谢过。

离开寝殿，顾允之心情复杂。与蒙舍结盟，意味着他们正式踏入了南诏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心，未来的危险可想而知。但这也是目前唯一能对抗赵无庸、求得安身立命的机会。

回到静室，他将与蒙舍的谈话内容简要说与阿雅和李掌柜听。

“搜集证据……这太危险了。”阿雅担忧道。

“风险与机遇并存。”顾允之目光深邃，“我们不能永远被动躲藏。只有主动出击，找到敌人的弱点，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看向阿雅：“阿雅，你的感应能力，或许是我们最大的依仗。但切记，一切以安全为重，绝不可贸然行动。”

阿雅用力点头：“我明白。”

就在这时，静室外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有大队人马来到了百草堂外。一个王府侍卫匆匆进来禀报：“顾先生，李神医，五王子殿下……带着人来了，说要探望大王兄病情，现在正在前堂！”

蒙嶲来了！而且直接找到了百草堂！

顾允之眼中寒光一闪。风雨，终于要来了。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对阿雅和李掌柜道：“走吧，我们去会一会这位五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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