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霜 第85章 边城暗流

走出峡谷，仿佛踏入另一个世界。空气湿润温暖，带着泥土和植物的芬芳，与蜀地山中的清冽截然不同。远处群山苍翠，线条柔和，山间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根据地图指示，他们需要前往一个名为“清风镇”的边境小镇，那里是蜀地与南诏之间一个三不管地带的贸易点，鱼龙混杂，但也正是隐藏身份、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三人稍作易容，顾允之换上普通行商的粗布衣服，用草药将脸色染得蜡黄；车夫扮作脚夫，用头巾包住半张脸；阿雅则被要求尽量低头含胸，掩盖苗女特征。准备妥当后，他们才小心翼翼地向清风镇方向走去。

越是靠近小镇，官道上的人流渐渐多了起来。有赶着马帮的商人，有挑着担子的农夫，还有形形色色的江湖客。各种口音混杂，服饰各异，果然是个混乱之地。

清风镇不大，依山而建，房屋大多是竹木结构，显得有些破败。镇子唯一的街道上挤满了店铺和摊贩，售卖着茶叶、盐巴、药材、兽皮以及各种来自蜀地和南诏的货物。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牲畜的嘶鸣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奇怪的味道。

顾允之三人混在人群中，低调地寻找着可以落脚的客栈。他们需要在这里休整一两天，采购一些进入南诏必需的物资，并打听一下南诏国内的最新情况。

最终，他们选择了一家看起来不太起眼、位于镇子角落的“悦来客栈”。客栈老板是个眯着眼睛的精瘦中年人，打量了三人的装扮，也没多问，收了钱，便让伙计带他们去了一间偏僻的通铺。

安顿下来后，顾允之让车夫在房间照顾阿雅，自己则独自一人来到客栈大堂，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粗茶，看似休息，实则耳朵竖起，仔细听着周围茶客的闲聊。

大堂里人声嘈杂，谈论的大多是生意行情、沿途见闻。顾允之听了半晌，并未听到有关蜀王搜捕之类的消息，心下稍安。看来，赵无庸的势力确实还未延伸到这边陲之地。

然而，就在他准备起身回房时，邻桌几个带着兵刃、打扮像是佣兵或镖师的汉子的谈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听说了吗？南诏那边最近也不太平。”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压低声音道。

“怎么了？又打起来了？”另一人问道。

“那倒没有。是王室内部好像出了点问题。”疤脸汉子神秘兮兮地说，“老国王病重，几个王子争得厉害。尤其是大王子蒙舍和五王子蒙嶲，斗得最凶。现在羊苴咩城里风声鹤唳的，咱们这趟镖过去，可得小心点。”

“王室争斗，关我们屁事？咱们把货送到地方，拿钱走人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听说两边都在暗中招兵买马，拉拢各方势力。连咱们这边的一些亡命徒，都被高价请过去了。”

“还有这种事？看来这南诏，也不是什么安稳地方啊……”

顾允之心中一动。南诏王室内斗？这消息对他来说，不知是福是祸。混乱意味着危险，但也可能意味着机会。白素问的那位故人，在都城开药铺，不知是否会受到波及？

他正思索间，客栈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几个穿着南诏官服、腰佩弯刀的士兵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名面色冷峻的小头目。客栈内的嘈杂声顿时小了许多，不少人都低下头，不敢与这些官兵对视。

那小队目目光扫过大堂，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顾允之身上，径直走了过来。

顾允之心中一凛，但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慢慢地喝着茶。

“你，外地来的？”那小头目走到桌前，用带着浓重南诏口音的官话问道，语气不善。

顾允之放下茶杯，抬起头，露出一个谦卑的笑容：“回军爷的话，小的是从蜀地来的行商，路过宝地，歇歇脚。”

“行商？”小头目上下打量着他，又看了看他放在桌边的行囊，“路引呢？还有，你一个人？同伴呢？”

顾允之心中快速盘算，掏出事先伪造的路引递过去，同时解释道：“同伴在房里休息，一路奔波，染了些风寒。”

小头目接过路引，随便扫了两眼，似乎并没看出破绽，但却没有归还的意思，反而继续逼问：“从蜀地哪里来？到南诏做什么买卖？”

顾允之早已准备好说辞，应对如流。但那小头目似乎有意刁难，问题一个接一个，眼神也越来越锐利。周围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顾允之感觉到，这并非例行盘查，更像是针对外来者，尤其是从蜀地方向来的人的特别关注。难道南诏这边也收到了什么风声？

就在他思考如何脱身时，客栈二楼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和娇笑声。只见一个穿着艳丽南诏服饰、身段婀娜、脸上蒙着轻纱的女子，在一名丫鬟的陪同下，袅袅婷婷地走下楼梯。那女子虽然蒙着面，但露出的那双眼睛却如同秋水般勾魂夺魄，瞬间吸引了大堂内所有男人的目光。

连那盘问顾允之的小头目，也被这女子吸引，眼神不由自主地瞟了过去。

那女子似乎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目光淡淡扫过大堂，在与顾允之目光接触的瞬间，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带着丫鬟径直走出了客栈。

就是这么一瞬间的打断，那小头目似乎失去了盘问的兴致，将路引扔回顾允之面前，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没事别瞎打听，在镇上安分点！”说完，便带着手下离开了客栈。

顾允之暗暗松了口气，收起路引。虽然暂时过关，但他心中警惕更甚。这清风镇，看似混乱，实则暗流涌动。南诏官兵的盘查，以及刚才那个神秘女子……都透着不寻常的气息。

他不敢再多待，立刻起身回房。必须尽快采购完物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南诏之行，恐怕比预想的还要复杂。那个看似是避风港的羊苴咩城，此刻在王室内斗的阴影下，又会是怎样的龙潭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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