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霜 第40章 困兽犹斗

赵无庸那阴冷得意的话语，如同毒蛇吐信，穿透薄薄的木门，清晰地钻入小屋，瞬间将屋内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微妙气氛击得粉碎！

火光跳跃，映照出顾允之骤然变得无比冷厉的侧脸。阿箩也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刚刚升起的些许迷茫和波动被巨大的恐惧瞬间取代。

被包围了！而且是赵无庸亲自带队！他竟然如此精准地找到了这里！还点破了顾允之那隐秘的身份！

屋外，火把的光亮透过门窗缝隙投射进来，晃动的人影和低沉的狼嚎如同鬼影幢幢，将这小屋围得水泄不通。弩箭上弦的咯吱声令人牙酸，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杀机。

“顾大人，咱家的耐心可是有限的。”赵无庸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您是要自己体面地走出来，还是咱家帮您‘体面’？至于您身边那位小美人儿……嘿嘿，咱家可是惦记得很呐……”

阿箩吓得浑身发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绝望地看向顾允之。

顾允之的脸色在火光下阴沉得可怕，但他眼中却不见慌乱，只有一种极度冷静的、如同冰封湖面般的森寒。他缓缓抬起手，对阿箩做了一个绝对噤声的手势，然后目光如电般快速扫视着小屋内部。

这猎户小屋极其简陋，几乎没有任何可供周旋的余地。硬闯出去，面对重重包围和强弓劲弩，无疑是死路一条。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角落那个堆放杂物的、看似普通的粗陶水缸上。

屋外，赵无庸似乎失去了耐心，声音转冷：“看来顾大人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来人！给我……”

就在他即将下令的刹那——

“赵公公。”顾允之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出奇，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清晰地传了出去，“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你想要什么，不妨直说。或许……我们还可以谈谈条件。”

屋外的赵无庸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回应，而且如此镇定，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谈条件？顾大人，您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跟咱家谈条件？您和那小丫头的命，可都在咱家手心里攥着呢！”

“是吗？”顾允之的声音依旧平稳，他甚至缓缓踱步，走到了小屋中央，让外面的人能透过缝隙隐约看到他的身影，“赵公公莫非忘了，顾某身为大理寺少卿，离京办案，岂会毫无后手？你真以为，杀了我，你和你背后那位主子，就能高枕无忧了？我若今夜不能安然回去，明日清晨，一些有趣的卷宗副本，就会准时出现在几位御史台老大人的案头。其中……或许还有关于当年北疆粮秣‘损耗’、以及某些‘私矿’的有趣记录……”

他的话音不高，却像是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赵无庸的要害！

屋外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连狼嚎声似乎都停顿了片刻！

显然，顾允之提到的“北疆粮秣”和“私矿”，触碰到了赵无庸乃至其背后主子的核心利益和致命秘密！

阿箩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她看到顾允之在说话的同时，背在身后的手正极其快速而隐蔽地对她打着手势——指向那个角落的粗陶水缸！

他是在拖延时间！并且暗示她水缸有问题！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赵无庸的声音明显带上了一丝惊怒和色厉内荏，“咱家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顾允之淡淡道，“赵公公只需要知道，顾某的命，换你们满盘皆输，值得与否，您自行掂量。不如这样，您放我这小侍女离开，我随您回去，面见您的主子，所有事情，你我当面了结，如何？何必为难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

他竟提出用自己交换阿箩！

阿箩猛地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允之的背影。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屋外的赵无庸似乎也被这个提议弄得有些措手不及，陷入了沉默，显然在急速权衡利弊。

就在这谈判带来的短暂僵持之际——

顾允之猛地回头，对阿箩厉声低喝：“就是现在！水缸下！”

同时，他猛地一脚踹翻火塘！燃烧的柴火瞬间四散飞溅，引燃了地上的干草，浓烟顿时弥漫开来！

“砰！砰！砰！”

几乎在同一时间，屋外的赵无庸也意识到被耍了，气急败坏地怒吼：“放箭！给我杀！”

密集的弩箭如同暴雨般射穿木门和墙壁，钉入屋内！

但顾允之早已提前闪避，翻滚到了小屋另一侧。

阿箩也反应了过来，连滚爬爬地扑到那个粗陶水缸旁，用尽全身力气将其推开！

水缸下，果然露出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这竟是一处隐秘的地窖或者通道入口！

“进去！”顾允之一边挥刀格挡开零星射来的箭矢，一边对阿箩大吼！

阿箩不敢犹豫，立刻钻入了洞口！

就在她身体完全进入洞口的瞬间，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顾允之挥舞着不知从何处捡来的半截桌腿，奋力击打着飞来的箭矢和开始冒烟燃烧的干草，试图阻止火势蔓延向洞口。一支弩箭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出一道血痕，但他恍若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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