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冷风如刀。小豆子瑟缩着在前面带路,不时回头看看跟在身后的顾允之,仿佛要从那平静的面容上汲取一丝勇气。杂役区位于书院最偏僻的角落,低矮的房舍连成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腐朽的气息,与书院主体区域的庄严清雅判若两个世界。
王管事住在一处相对宽敞的独院里,此时院内还亮着灯,隐隐传来饮酒谈笑的声音。小豆子停在院门外,小脸煞白,腿肚子都在打颤,不敢上前。
顾允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留在原地,自己则上前一步,叩响了院门。
“谁啊?大晚上的!”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院门被拉开一条缝,一个满脸横肉、带着酒气的壮硕汉子探出头来,正是王管事。他见到门外站着的是个陌生面孔的年轻弟子,衣着是地字班服饰,脸上的戾气收敛了几分,但依旧带着倨傲:“这位师弟,有何贵干?我这儿可不是你们地字班该来的地方。”
顾允之神色平静,开门见山:“王管事,听说你要将杂役老李头驱逐出书院?”
王管事一愣,随即脸色沉了下来,上下打量着顾允之,语气变得不善:“我道是谁,原来是来管闲事的。怎么,那老不死的和小崽子攀上高枝了?不过师弟,我劝你少管闲事。杂役区归我管,驱逐一个干不了活、浪费粮食的老废物,符合书院规矩!”
“他病了。”顾允之道。
“病了就能白吃白喝?”王管事嗤笑一声,“书院不养闲人!这是他自己的命,怪不得谁!师弟,看你是地字班弟子,给你个面子,现在离开,我就当没这回事。否则,哼,闹将起来,你一个弟子插手杂役事务,怕也不好交代!”
话语间,充满了威胁之意。他背后显然有所依仗,并不十分惧怕一个普通地字班弟子。
顾允之看着王管事那副市侩而冷漠的嘴脸,心中升起一股厌恶。他不再多言,直接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亮在王管事眼前。
那是一块质地温润、刻有复杂云纹的玉牌,并非地字班弟子令牌,而是他入院时,那位引他进来的青衣执事私下给他的,言明若遇寻常麻烦,可凭此牌寻求些许便利。这玉牌代表的是书院执事层的某种认可。
王管事看到玉牌,脸色瞬间变了,酒意醒了大半,额头渗出冷汗。他认得这玉牌,虽不代表多大权势,却意味着眼前这弟子可能与某位执事关系匪浅,绝不是他一个底层管事能轻易得罪的。
“这……这位师兄……”王管事的语气顿时谦卑了十倍,腰也弯了下来,“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师兄!老李头的事……好说,好说!我这就安排人给他请大夫,好好医治,绝不赶他走!”
顾允之收起玉牌,淡淡道:“不必请大夫了。”他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布袋,里面装着他用剩余银钱换来的几粒普通疗伤温养的丹药,虽不对症,但稳住老人病情应无问题,另外还有一小块碎银。
“这些你拿着,给他用药,好生照看。若他再有闪失,我唯你是问。”顾允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管事连忙双手接过布袋,连声道:“是是是!师兄放心!小的一定照办!一定把老李头当亲爹伺候!”
顾允之不再看他,转身走向躲在远处、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小豆子。
“问题解决了,带你爷爷好好养病。”顾允之将语气放得温和了些。
小豆子看着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王管事此刻在顾允之面前如同哈巴狗一般,又看看顾允之递过来的、装着丹药和银钱的布袋(顾允之另备了一份),眼泪再次涌了出来,但这次是喜悦和感激的泪水。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要磕头:“谢谢顾师兄!谢谢顾师兄!您是我和爷爷的大恩人!”
顾允之伸手扶住他,没让他磕下去:“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必如此。回去照顾你爷爷吧。”
小豆子用力点头,擦干眼泪,紧紧攥着那个小布袋,像是攥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飞也似地跑向了爷爷居住的破旧小屋。
顾允之看着那小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对他而言,这只是举手之劳,耗费的不过是一块玉牌的情面和些许身外之物。但对小豆子和他那病重的爷爷来说,这无疑是黑夜中的一缕微光,绝境里的一线生机。
他转身离开杂役区,并未注意到,在远处一栋阁楼的阴影下,一道身影悄然隐去。
回到住处,顾允之继续打坐修炼。帮助小豆子,只是遵循本心,并未在他心中留下太多痕迹。他的目标始终清晰而坚定——提升实力,应对大比,探寻身世。
然而,他并不知道,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一次出手,却像一粒投入湖面的石子,悄然荡开了一圈涟漪。
几日后,顾允之正在琅嬛阁查阅典籍,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顾……顾师兄。”
顾允之回头,见是小豆子。小家伙的气色比那晚好了很多,脸上也有了点血色,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用干净荷叶包裹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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