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琛的指尖刚划过平板电脑上那份来自“星耀”集团的、措辞谨慎的合作意向书,内线电话就响了。
陈默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不确定:“陆总,顾北辰先生在前台,没有预约,但他坚持要立刻见您和苏小姐。”
来了。
比预想中更快,也更……直接。
陆寒琛眸光一敛,像是平静湖面骤然投入一颗石子,涟漪暗涌。
他几乎能想象出顾北辰此刻站在陆氏集团一楼大厅的样子——必定不是败军之将的颓唐,而是带着某种破釜沉舟的、执拗的精英范。
“请他到三号会议室。”陆寒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另外,请晚晴过来。”
“是。”
挂断电话,陆寒琛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繁华的城景,他曾在这里睥睨众生,也曾在这里坠入深渊,如今,他重新站稳,却又有新的风浪扑面而来。
顾北辰……这个名字在他舌尖滚过,带着复杂的滋味。校友,曾经的仰慕者,如今的对手,以及……可能与苏晚晴母亲过往有深切纠葛的故人之子。
门被轻轻推开,苏晚晴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简约的杏色职业套装,眉眼间少了些许当年的纯粹懵懂,多了几分历练后的沉静与通透。
“他来了?”她问,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显然,她也收到了消息。
“嗯。”陆寒琛转身,目光落在她脸上,锐利稍减,“你怎么看?”
苏晚晴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向窗外:“他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但更不是个毫无底线的人。那份合作意向书,细节处看得出诚意。他选择直接上门,要么是走投无路,要么……就是他发现了比和我们争斗更重要、也更危险的事情。”
陆寒琛微微一笑。他的晚晴,早已不是需要他全然庇护的金丝雀,而是能与他一同洞察风云的伙伴。
他伸手,自然地帮她理了理耳边并不存在的碎发,动作熟稔而亲昵。“那就去会会这位……走投无路,或者‘别有用心’的老朋友。”
三号会议室的氛围,冷得能结冰。
顾北辰坐在长桌另一端,西装依旧笔挺,但眼底的乌青和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泄露了他的真实状态。他看到陆寒琛和苏晚晴携手进来,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快得几乎捕捉不到。
“陆总,苏小姐。”他起身,礼节周全,却透着疏离。
“顾总不请自来,看来是有急事。”陆寒琛在主位坐下,姿态放松,却自带压迫感。苏晚晴坐在他身侧,安静得像一幅画,但观察的眼神从未离开过顾北辰。
顾北辰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有些勉强:“败军之将,谈不上‘总’。陆总,明人不说暗话。之前的事情,是我被利用,咎由自取。我道歉。”他这话,是对着苏晚晴说的。
苏晚晴微微颔首,声音平和:“顾先生,关于我母亲的事情……”
“那部分,我没有撒谎。”顾北辰打断她,语气急切了几分,“我父亲确实珍藏着你母亲的设计图,他对你母亲……那份执念,影响了我很多年。但我利用这份过往来攻击你,是我不堪。”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陆寒琛,“我今天来,不是求饶,是合作。那个躲在背后,利用我对付你们,同时也把我当枪使的人,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陆寒琛指尖轻叩桌面,哒,哒,哒,每一下都敲在人心上。
“共同的敌人?顾北辰,我凭什么相信,这不是你另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毕竟,你可是连幼儿园家长会都能用来安插窃听器的人才。”
讽刺,毫不留情。
顾北辰的脸瞬间白了,他握紧了拳,又缓缓松开。
“我知道,信任已经破产。但我带来了‘投名状’。”
他拿出一个加密U盘,推到桌子中央,“这是我能查到的,关于那个‘幕后黑手’——老夫人旧部残余势力的所有资金往来和联络线索。
他们想要的,不仅仅是搞垮陆氏,他们是想搅浑整个行业的水,然后趁乱收割。他们的触角,远比我们想象得更深。”
苏晚晴轻轻按住了陆寒琛想要动作的手,自己伸手拿过了U盘。“顾先生,你说他们也想利用你,那么,你是怎么发现的?又为什么选择现在反水?”
她的问题,直击核心。
顾北辰看着苏晚晴,眼神复杂:“因为我知道了自己也是一枚棋子,而且是一枚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
他们最近在接触‘寰亚科技’,开出的条件,比当初给我的,优厚得多。
我成了绊脚石。至于为什么是现在……”他苦笑一下,“大概是因为,我虽然利字当头,但还没完全丢掉一个商人的基本底线,也不想被人当傻子一样玩弄于股掌之间。
看着自己心血创立的‘星耀’被人当做随时可以丢弃的武器,这种感觉,陆总,你应该能懂。”
最后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陆寒琛内心某个隐秘的角落。他曾是陆氏这艘巨轮的船长,也曾眼睁睁看着它险些倾覆,那种锥心之痛,他确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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