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嘶吼,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劈开了红旗纺织配件厂门口傍晚嘈杂而疲惫的空气。所有下班工人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一样,齐刷刷地投向声音的来源——那个从报亭后猛地冲出、双目赤红、浑身散发着骇人气息的高大男人。
苏晨正被陈国平强行塞着大衣,胳膊被他攥着,挣扎不得,满心屈辱和无力。这熟悉的、在梦里回荡过千遍万遍、刻入骨髓的声音,让她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整个人猛地一颤!她霍然抬头,循声望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夕阳残存的光线,勾勒出那个站在马路对面男人的轮廓。他穿着体面的呢子大衣,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清瘦白净的少年模样,变得高大、黝黑、结实,眉宇间带着历经风霜的坚毅和此刻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暴怒。但那眉眼,那鼻梁,那紧紧抿着的、因激动而微微扭曲的嘴唇……
是肖霄! 真的是肖霄! 他回来了!他找到这里了!
巨大的、无法言喻的震惊和狂喜,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苏晨一直以来用冷漠和坚韧筑起的心防。她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收缩,苍白的脸上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手里的旧帆布包“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她也浑然不觉。
是他……他真的回来了……近十年的等待,近十年的委屈,近十年独自抚养孩子的艰辛,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扑进他的怀里,将这些年的苦楚和思念全部哭诉出来!
然而,现实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陈国平那只令人厌恶的手,还死死地攥着她的胳膊!那辆象征着权力和控制的小轿车,就横亘在她和肖霄之间!而她,此刻正被陈国平“殷勤”地“接下班”!
这个场景……这个在任何外人看来都无比“和谐”甚至“暧昧”的场景!
“肖霄!我……”苏晨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哭腔,她拼命想挣脱陈国平的手,向他解释。
但她的反应,她的震惊,她的失态,落在刚刚目睹了“陈国平殷勤接她”全过程的肖霄眼里,却完全变了味道!那更像是……被撞破私情的惊慌和失措!
陈国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肖霄竟然真的找回了上海,而且还如此精准地找到了这里!看着肖霄那副恨不得杀了他的样子,以及苏晨瞬间失魂落魄、眼里只有肖霄的反应,一股混合着嫉妒、愤怒和阴狠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但他毕竟是陈国平,反应极快。他非但没有松开苏晨,反而就势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拉,用一种看似保护实则宣告占有的姿态,挡在了苏晨和肖霄之间。脸上那志得意满的笑容迅速收敛,换上了一副惊讶继而转为不悦的虚伪表情。
“肖霄?”陈国平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意外和居高临下的审视,“真是你啊?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他上下打量着肖霄,目光在肖霄那身显然价值不菲的呢子大衣和皮鞋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但随即被更多的轻蔑覆盖:“看你这样子,混得不错?在哪发财呢?”语气里的嘲讽意味不言而喻。
肖霄根本无视了陈国平的存在!他的眼睛里只有那个被陈国平拉到身后、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苏晨!她为什么不推开他?她为什么不出声反驳?她刚才那惊慌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巨大的痛苦和背叛感,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脏,将他刚才那点可怜的希望撕得粉碎!
“苏晨!”肖霄再次嘶吼,声音因为极度的痛苦和愤怒而撕裂,他猛地向前跨了一步,几乎要冲过马路,“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在这里?!你为什么让他碰你?!你说话啊!”
他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苏晨的心上。她看着肖霄那双布满血丝、充满了痛苦、愤怒和不信任的眼睛,所有的解释、所有的委屈,都堵在了喉咙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能说什么?在厂门口?在众目睽睽之下?说陈国平一直纠缠她?说她是被迫的?那只会激怒陈国平,给晓梦带来更大的危险!而且,肖霄他会信吗?他现在的样子,分明已经认定了她和陈国平有什么!
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她。近十年来的坚守和期盼,在现实残酷的误会和威胁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她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她的沉默,她的眼泪,在肖霄看来,无疑是默认和羞愧!
“好……好……很好!”肖霄连连点头,一步步后退,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然的笑容,眼神里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和绝望,“我明白了……苏晨……我全都明白了……怪不得……怪不得你搬了家……怪不得你不回信……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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