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从林卫东颤抖的手指间飘落,像一片枯叶,无声地掉在尘土里。
那行用报纸剪字拼凑的冰冷威胁,却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烫进了他的脑海,每一个字都滋滋作响,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恐惧。
“执照有了,摊子不小。赚钱别忘了拜码头。三天后,晚上十点,带一百块到西郊废砖窑。一个人来。否则,小心你的店和你女儿。”
女儿……小小……
林卫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四肢瞬间冰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弯下腰去。眼前一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周围的一切声音都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棉花。
对方不仅知道他办了执照,扩大了摊子,还精准地抓住了他最大的软肋——他的女儿!这绝不是黑皮那种层次的地痞能干出来的!黑皮还在局子里!那会是谁?文化宫那个干部?还是……另有其人?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卫东?卫东!你怎么了?信上说什么了?”赵大海被林卫东骤然惨白的脸色和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坏了,赶紧捡起地上的信纸。
只看了一眼,赵大海的脸色也瞬间变得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猛地一拳砸在铁皮柜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操他妈的!哪个狗杂种!敢动小小?!老子跟他拼了!”
他的怒吼惊醒了恍惚中的林卫东。
拼?怎么拼?对方在暗,他们在明。连是谁都不知道!
“大海!冷静点!”林卫东猛地抓住赵大海的胳膊,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绝境中逼出的狠厉,“不能硬拼!他们盯着小小!”
这句话像冷水浇头,让暴怒的赵大海也瞬间冷静下来,是啊,对方用小小威胁,他们投鼠忌器。
“那……那怎么办?一百块啊!咱们哪还有一百块?难道真给他们送钱去?这次是一百,下次就是一千!这就是个无底洞!”赵大海急得眼睛都红了。
“钱是小事。”林卫东的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恐惧被一种更强烈的保护欲和反击欲取代,“关键是,是谁?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拿捏我们?这钱,不能白给!就算给,也得知道是给了谁!”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信是本地寄出的,知道我们摊位的细节,还知道小小……对我们很了解。不是黑皮,但他有没有同伙?或者……是文化宫那边的人?嫌我们给的少了?”
各种可能性在他脑中飞转。
“大海,你这几天,暗地里打听一下,黑皮有没有什么特别铁的兄弟或者靠山出来了。我去文化宫那边……再‘拜会’一下那位领导。”林卫东快速做出安排,语气阴沉,“但无论如何,后天晚上,西郊废砖窑,我必须去一趟。”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不行!我跟你一起去!”赵大海立刻反对。
“信上说了,一个人去。”林卫东摇头,眼神决绝,“你不能明着去。但你可以……提前躲在那附近。万一有什么不对,也能有个照应。”
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办法。既要确保小小的绝对安全,也要尽可能摸清对方的底细。
接下来的两天,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林卫东强撑着照常出摊,但眼神里的警惕从未放松,时不时就看向巷口,担心有陌生可疑的人出现。李秀兰察觉到他心神不宁,追问之下,林卫东只说是生意上的事搪塞过去,他绝不能让她知道小小的处境有多危险,那会让她崩溃。
赵大海则动用了所有街头巷尾的关系,小心翼翼地打听黑皮和道上的消息,但反馈回来的信息都很模糊,黑皮确实有几个酒肉朋友,但似乎都不像能做出这种精密恐吓事的人。
林卫东也找借口去了一趟文化宫筹备处,旁敲侧击地给那个干部递了包好烟,言语间极尽恭敬,试探口风。那干部收了烟,态度似乎和蔼了些,但对勒索信的事毫无反应,看起来不像知情者。
线索似乎断了。
对方的阴影如同毒蛇般隐匿在暗处,吐着信子,等待着猎物上门。
第三天晚上,天色阴沉,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疏星点缀在墨蓝色的天幕上。
林卫东将摊子早早收了。铁盒里所有的钱,加上这两天所有的营业收入,勉强凑够了一百块。他将这些钱用报纸包好,塞进怀里,感觉像是揣着一块冰。
“卫东……真……真要去啊?”李秀兰看着丈夫沉重的脸色,心里莫名地发慌,紧紧抱着小小。
“嗯,有点事,出去一趟,很快回来。”林卫东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他摸了摸女儿的小脸,“小小乖,在家听妈妈话。”
小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林卫东深吸一口气,毅然转身,融入了浓重的夜色之中。赵大海早已按照计划,提前一个小时就悄悄出发,前往西郊废砖窑附近埋伏。
西郊废砖窑远离市区,是计划经济时代遗留的产物,早已废弃多年。周围荒草丛生,残破的砖窑像一个个巨大的坟墓,矗立在荒野中,在夜风中发出呜呜的怪响,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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