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外,夜风如刀,卷起漫天沙尘,几乎要将星辰吞噬。
临时搭建的观星台上,一盏孤灯在风中摇曳,光影幢幢,映着李昭冷峻如铁的侧脸。
他手中那张所谓的“星图”,纸张泛黄,墨迹却崭新,仿佛是刚从某个尘封百年的秘阁中取出。
裴仲堪侍立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他看着李昭的手指在星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一处。
那里的紫微垣被巧妙地偏移了位置,而代表储君的星辰,则被朱笔标注了一个刺眼的“逆”字。
“时辰不对。”李昭的声音很低,却像淬了冰的利刃,在呼啸的风声中清晰无比,“真正的天象,紫微偏移要到明夜子时。但对汴州那位来说,今夜,就是李继岌的死期。”
他将星图卷起,递给裴仲堪,目光深邃得宛如脚下的深渊:“这星图,加上一封信,要确保万无一失地送到赵岩手上。此人贪婪,又深得刘皇后信赖,是最好的刀。”
裴仲堪接过那薄薄一卷纸,却觉得重逾千斤。
他知道,这上面画的不是星辰,而是太子李继岌的催命符。
李昭转过身,眺望着东方汴州的方向,那里灯火朦胧,宛如一座巨大的囚笼。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轻声道:“此局若成,李继岌必死无疑。”
两日后,汴州城。
三名操着外地口音的绸缎商人,在城中最奢华的酒楼一掷千金,很快便引来了枢密使赵岩府上管事的注意。
夜深人静时,一只沉甸甸的乌木匣子,连同那卷足以颠覆乾坤的星图与密信,被悄无声息地送入了赵府后门。
赵岩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他屏退左右,独自打开木匣,满室的金玉光辉瞬间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贪婪地抚摸着那些价值连城的宝器,脸上的笑容几乎要裂开。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那封没有署名的信和那张古怪的星图上,笑容才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豺狼般的精明与狠厉。
“太子夜会禁军统领,恐有不臣之心。”
信上短短十二个字,却让赵岩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展开星图,那“太子逆行、帝星黯淡”的批注更是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虽不懂星象,却懂得人心。
当今天子李存勖生性多疑,而刘皇后更是视太子李继岌为眼中钉,只因太子并非她亲生,且素有仁德之名,深得朝野爱戴。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赵岩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连夜换上朝服,揣着星图直奔皇宫。
坤宁宫内,刘皇后听完赵岩的禀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本就因李继岌的声望而夜不能寐,总觉得自己的后位乃至亲生儿子的前途都受到了威胁。
如今,这“天垂异象”更是让她坚信,自己的忧虑并非空穴来风。
“星象之说,终究虚无缥缈……”刘皇后强作镇定,但颤抖的声音出卖了她的内心。
赵岩看在眼里,立刻跪地,声泪俱下地叩首道:“娘娘!天意示警,岂可不防!臣不敢妄言,但陛下若不信,可暗中查探太子近来行踪!尤其是与禁军将领的往来!若无此事,臣愿受欺君之罪!”
他这番话,看似以死明志,实则恶毒至极。
他根本不知李继岌是否会见郭崇韬
果然,李存勖听闻此事,虽未立刻发作,但看向李继岌的眼神,却一天比一天冰冷。
太子府邸之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继岌能清晰地感受到父皇那毫无来由的疏远与猜忌。
他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知道,在这样一个父子君臣关系微妙的时刻,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朝局的剧烈动荡。
为了稳住军心,也为了向父皇证明自己的忠诚,他做出了一个致命的决定。
是夜,李继岌换上便服,避开耳目,独自前往禁军统领郭崇韬的府邸。
他想与这位深受父皇信赖的宿将推心置腹,希望郭崇韬能在关键时刻,在父皇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消除误会。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前脚刚踏入郭府,后脚一个黑影便从街角的阴暗处闪出,飞速奔向皇城方向。
那是赵岩早已布下的眼线。
“太子深夜密会郭崇韬,图谋不轨!”
当这句奏报呈到李存勖面前时,它与那封匿名信、那张星图上的“预言”完美地吻合了。
所有的怀疑、猜忌、不安,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滔天怒火。
李存勖一把将御案上的奏折全部扫落在地,双目赤红,状若疯虎。
“逆子!逆子!”
宫中的风向一夜之间急转直下。
老臣张承业察觉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肃杀之气。
他一生忠直,是看着李存勖和李继岌父子长大的三朝元老。
他不相信仁厚恭顺的太子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认定这背后必有奸人作祟。
他不顾年迈体弱,连夜写好奏疏,准备次日上朝,冒死劝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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