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人说占城府的叛乱这几日越发壮大,竟然还打起了“均分土地”的口号,还要用集结天下百姓,推翻拓跋家的统治。说真的,如果没有狸猫换世子这档子事,我一定会去投奔他们,可哪有那么多如果,如今的事实是我已经彻底被绑在了大康这辆车上,一但停下来,迎接我的只有审判和绞刑架。”——李华《世子升职记》
粥棚前烟气缭绕,米粥的寡淡香气混合着灾民身上的汗臭与尘土味,弥漫在空气里。
栗嵩特意换上了那身最为显赫的行头——正是李华之前觉得他办差得力的奖赏。深色的底料上,用彩丝精心绣着一只威猛扬爪的狮子补子,在日光下流转着炫目的光泽,与他周围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灾民形成了极其刺眼的对比。
他刻意挺直了腰板,让那胸前的狮子更加张扬,立在粥棚那口腾腾冒着热气的大锅旁,下巴扬得更高了几分。他享受着周围灾民投来的、那种混杂着敬畏、羡慕与乞求的目光,仿佛这身华服代表的权势与恩宠,已通过某种奇妙的方式,加持到了他本人身上。
眼神扫过面前黑压压、面黄肌瘦的人群,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他刻意清了清嗓子,声音拔高,确保周围饥肠辘辘的灾民都能听见:
“都排好队!一个个来!不要挤!”他挥着手,姿态倨傲,“瞧见了吗?这白花花的米粥!都是世子殿下心系百姓,体恤你们疾苦,特特下令开设的粥棚!是殿下天大的恩典!尔等需牢记殿下的恩德!”
灾民们闻言,麻木的脸上挤出感激的神色,纷纷朝着王府的方向作揖,杂乱无章地念叨着: “多谢世子殿下……” “殿下活命之恩啊……” “青天大老爷……”
这些感恩戴德的声音涌入耳中,栗嵩愈发得意。他十分享受这种狐假虎威、代施恩惠的感觉,他踱着步,享受着那些投向他衣服的、混合着畏惧与乞求的目光。
正当他志得意满、享受着众人敬畏目光之时,视线无意中扫过排队领粥的队伍末尾,猛地定格在一个缩着脖子、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汉子身上。
那汉子虽然同样满面尘灰,衣衫破烂,但那双四处乱瞟、透着几分油滑精明的眼睛,他侧脸的轮廓,却让栗嵩心头猛地一跳——这是他从前在街面上厮混时,一个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名叫王五!
栗嵩眼珠一转,压下瞬间涌起的复杂心绪,对旁边侍卫低声交代两句看好粥棚,便不动声色地朝着队伍末尾走去。他经过王五身边时,脚步未停,只极低地丢下一句:“跟我来。”
王五先是一愣,待看清栗嵩那身耀眼官袍和熟悉又陌生的倨傲侧脸,眼中闪过惊疑不定,犹豫片刻,还是趁着无人注意,缩着身子悄悄跟了上去。
栗嵩将他引到粥棚后方一处堆放杂物的僻静角落,这里恰好能避开大部分人的视线。
一站定,王五便迫不及待地抬头,压低声音惊呼:“栗……栗哥?真是你?!我刚才差点没敢认!你这……你这身行头……”他眼睛死死盯着栗嵩胸前那威风的狮子补子,满是羡慕和不可思议。
栗嵩要的就是他这反应。他刻意挺直了腰板,让那金线绣的狮子在昏暗光线下也更显眼些,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伸手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拿腔拿调:
“哼,算你小子还有点眼力见。如今你栗哥我,可不是从前那般光景了。蒙世子殿下赏识,抬举我在身边办事,大小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看见没?”他指了指补子,“这可是殿下亲赏的!正经的官身!”
他上下打量着王五那副落魄样,优越感油然而生:“倒是你,怎么混到这步田地?也跑来跟这些灾民抢粥喝了?”
王五被他这番炫耀臊得满脸通红,又不敢反驳,只得讪讪地赔笑,腰杆都不自觉地弯了几分:“栗哥……不,栗爷!您如今真是发达了!是是是,小弟没出息,遭了灾,没办法……还得靠栗爷您这粥棚赏口饭吃……”
听着从前称兄道弟的伙伴如今卑躬屈膝地喊自己“爷”,栗嵩心里那份虚荣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仿佛真正步入了人上人的阶层。他故作大度地摆摆手:“罢了,既然遇上了,总不能看着你饿死。一会儿我领你去吃一顿!”
“多谢栗爷!多谢栗爷!”王五感恩戴德,几乎要跪下磕头。
栗嵩享受着他这份敬畏,方才因遇见故人而产生的那点微妙不适,早已被这狐假虎威的快感冲刷得干干净净。
等二人来到城内一个不起眼的面摊,栗嵩为了显摆自己如今的阔绰,大手一挥,对着摊主豪气地说道:“有什么好吃的,尽管上!让我这兄弟放开肚皮吃,账都记我头上!”
王五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见状也不再客气,道了声谢便扑到桌前。热腾腾的汤饼、切好的熟肉、甚至还有一小壶浊酒很快摆了上来。王五立刻狼吞虎咽起来,吃得唏哩呼噜,额角冒汗,仿佛要将这些时日的饥馑一口气全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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