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柳泉得知自己的好友王安民(字伯宁)被派来了建昌卫担任知县,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立刻和兄长柳永打了声招呼,便急急忙忙地跑向了县衙。
他刚赶到衙门口,一眼就瞧见了那个风尘仆仆却依旧身姿挺拔、带着熟悉笑容的王安民。刹那间,喜悦之情溢满了柳泉的脸庞,他快步上前。王安民也同时看到了他,两位久别重逢的好友什么也顾不上,就在衙门口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用力拍打着对方的后背,一切尽在不言中。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松开。柳泉仔细端详着好友,眼中满是感慨,开口道:“伯宁!许久未见,别来无恙乎?”
王安民亦是笑容满面,带着几分宦海重逢的奇妙缘分感说道:“一别多年,没想到你我又成了同僚,真是世事难料。”
柳泉激动地拉着王安民的胳膊就要往自己家走:“走!今日定要为你接风洗尘,你我必须好好叙叙旧!”
王安民却笑着婉拒了,他指了指身后的行囊和衙门:“文弼(柳泉的字),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初来乍到,还需尽快熟悉公务,交接印信,实在不好耽搁。接风酒,改日我定登门讨扰。”
柳泉闻言,故意板起脸,嘴上不饶人地打趣道:“好你个王安民,这么多年没见,还是这般不通人情!”
王安民也不恼,只是嘿嘿一笑,并不多做解释,这份默契早已存在多年。
柳泉也知道好友性子,便不再强拉,转而领着他走进衙门,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兴奋地说着:“听说朝廷派来的新知县是你,我可真是高兴得好几晚都没睡踏实!就盼着你来呢!”
正当柳泉说得起劲时,一个衙役神色慌张地小跑进来,躬身禀报道:“启禀柳通判,城外李家村发生了一桩骇人听闻的无头命案!村民惊慌,里长特来报官!”
柳泉一听,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神色变得严肃。他略一思索,便想起来这李家村地界,正是归王安民这位新任知县管辖。他立刻转头看向王安民,语气凝重地说:“伯宁,你看,这公务说来就来。这桩案子,恐怕就得交给你这位父母官来主持查办了。”
王安民一听是恶性命案,神色立刻变得凝重,丝毫不见方才叙旧的闲适。他当即对柳泉道:“文弼,案情重大,刻不容缓,我需即刻前往勘验现场。”
柳泉也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这是自然。此等骇人听闻的命案,我既为州府通判,于情于理也当与你同去查看,以便后续协调。”他话语中带着职责所在的认真,也透着对好友初来乍到便遇大案的支持。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顿生,不再多言,立刻命人备马,点齐衙役仵作,一行人马不停蹄地朝着李家村疾驰而去。
另一头, 里长引着李华一行人来到了村中的善堂。这善堂格局方正,中间围出一个不大的天井,光线幽幽落下,映照着堂内供奉的若干牌位,显得肃穆而略显清冷。
李华被引入一间厢房,发现虽陈设简单,但比起李大家那破败的屋舍已是天壤之别,至少干净整洁,并无异味,勉强可以落脚。
李华示意郭晟取些银钱酬谢里长。那里长却连忙摆手推拒,神色诚恳中带着几分复杂:“贵人不必如此,安排住处本是老朽分内之事。只望……只望贵人能善待春娘那孩子,她……唉,也是个苦命人,走到今日这一步,非她所愿。”言语间流露出些许不忍与同情。
李华闻言,微微颔首,算是应承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夏铖领着郑春娘回来了。只见她眼眶红肿,脸上的泪痕尚未干透,显然是又痛哭过一场,神情木然,仿佛魂灵已被抽离。
夏铖低声将方才的经过禀告李华:原来郑春娘心中割舍不下孩子,央求着回去想再看一眼,谁知刚到家门口,便被那李大当着众多邻里乡亲的面,用极其污秽不堪的言语狠狠羞辱了一番,骂她是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的荡妇,并将休书甩在她脸上。如今,她的事情已在村里彻底传开,人人指指点点,她已是无地自容。
李华听完,挥手让夏铖退下。屋内只剩下他和郑春娘两人。他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失魂落魄、瑟瑟发抖的模样,沉默片刻,放缓了声音道:“别哭了。事已至此,哭也无用。”
他顿了顿,给出承诺:“你日后便跟着我吧。别的不敢说,至少能让你衣食无忧,不受冻馁之苦,也会有新衣裙穿,也不必再受人轻贱。”
郑春娘闻言,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缓缓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李华,那双曾经充满绝望的眸子里,交织着难以置信、残存的屈辱,以及一丝在绝境中看到微弱活路的茫然。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哽咽的:“……多谢……贵人收留。” 声音干涩沙哑,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随即她又飞快地低下头,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只是这一次,似乎带上了几分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