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乐的夕阳像融化的金箔,把院子里三棵近三十年树龄的老梧桐染得透亮 ——
那是农家乐老板的爷爷年轻时亲手种的,树干粗得要两个成年人才能合抱,此刻叶片边缘泛着琥珀色的光,风一吹就簌簌落下,铺在青灰色的青石地面上。
石桌是本地山里采的青石打制的,桌面还留着小时后刻的棋盘纹路,小时候陆衍之和哥哥们总在这上面用石子下棋。
空气里飘着厨房传来的腊肉香,那是乡农秋天用后山散养的土猪肉腌的,挂在灶房梁上熏了整整四十天,油香混着柴火的暖意;
路屿手里的烤红薯更绝,是用他自己焊的老式铁桶烤炉焖的,焦黑的薯皮裂开缝,橙红的薯肉冒着热气,甜香裹着晚风在院子里打转,连院角的大黄狗都凑过来,尾巴摇得像拨浪鼓。
陆衍之握着苏清沅的手,指腹能感受到她掌心因微凉的晚风沁出的薄汗 —— 十月的山里傍晚已经有些凉,她穿的薄外套袖口还卷着,露出手腕上细细的银镯子。
但他更能触到那份藏在温柔里的坚定:她指节微微蜷缩,像怕松开就会失去什么,却始终没松半分力气。他刚要开口说 “晚风凉,我去给你拿件外套”,父亲突然放下手里的陈年普洱茶杯。
那是 2005 年的冰岛普洱,是爷爷老战友来看他的时候留下的一饼茶,深褐色的茶汤在杯底晃出细纹,瓷杯与石桌碰撞的 “当” 声清脆,像颗石子砸破了夕阳下的宁静,连大黄狗都竖起了耳朵。
“衍之,我们明天回燕京了,你这边结束就回来。” 苏姑娘是跟我们一起走还是和你一来回来,你们自己决定。
陆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指节因攥着杯柄微微发白 —— 他是外交部的领导,难得休息回老家来一趟。但是工作忙,不能呆久了,回燕京后马上要去S国访问。
“你妈早上还在厨房跟我念叨,说清沅第一次来家里就帮着摘辣椒,指腹被尖刺划了道小口子,也就米粒那么大,她用凉水冲了冲就接着干,连句疼都没喊。
这么好的姑娘,咱陆家不能让她跟着你受怕,还有你爷爷身体也要检查了,疗养院已经催了几次了,今天他也想来我都不让 ,我让晚星在家陪他。——
早上你爷爷还说那个箱子,就是锁扣带黄铜花纹的那只,当年他在上海跑情报时随身带的,1943 年被日军追捕,他就是把情报藏在箱子夹层里,躲在租界仓库才活下来的。
那箱子要三组密码才能开,分别是你爷爷入党的日子、你奶奶的生日,还有咱全家迁到燕京去的年份,里面的东西是不是该拿出来用了?”
陆衍之愣了一下。爷爷现在很少提以前的旧事,更别说主动说起那只锁在储物间最里面、盖着防尘布的密码箱。他转头看向母亲,母亲正用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擦着手 ——
那围裙是她嫁过来时外婆给的,边角都磨出了毛边,下摆还沾着面粉,刚才她在揉明天要蒸的馒头,是陆衍之最爱吃的红糖馒头。
“你爸说得对,” 母亲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却努力压得平稳,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点面粉,“前几年你在中东失联那三个月,你爷爷和我每天凌晨三点就去后山的观音庙祈福。
香炉里的香灰都堆了半尺高,我还在庙里捐了盏长明灯,天天盼着你能平安回来。现在好不容易盼着你能过几天安稳日子,不能再让你一个人钻险坑。
清沅啊,你别担心,我们陆家从你爷爷那辈起,就没试过各自为战 —— 当年你爷爷被追捕,街坊邻居都帮着打掩护,现在咱家人更得齐心。”
苏清沅轻轻摇了摇陆衍之的手,指尖带着点暖意 —— 她刚才偷偷在手心搓了点护手霜,怕凉到他。
她笑着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急救包,米白色帆布上绣着个小小的红十字,针脚细密,是她去年在市医院急诊科实习时,晚上在宿舍就着台灯绣的。
“衍之,我虽然不懂你们以前跟蝎子的恩怨,但我是急诊科医生,缝合伤口、处理外伤都熟。”
她拉开拉链,里面的东西摆得像教科书一样整齐:灭菌纱布分了大小号,碘伏棉片用密封袋封着,止血粉是医院特制的,还有一小瓶深褐色的药膏,装在磨砂玻璃罐里。
“这是我爸教我配的中药止血膏,他以前在新疆军区某边防团当军医,驻守帕米尔高原时,就靠这药膏救过不少冻伤流血的战友 —— 里面有三七、血竭、冰片,是我家祖传的配方,止血特别快。
你看,我每次跟你出门都带着,上次咱们去天目山爬山,你踩空崴了脚踝,当时肿得像馒头,就是用这里面的云南白药先敷,再用弹性绷带固定,三天就消肿能走路了。”
“衍之哥!我也能帮忙!”
路屿突然从石凳上跳起来,手里还攥着半块冒着热气的烤红薯,红薯皮上的焦痕蹭到了他的灰色卫衣袖口,留下一块黑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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