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 年底的寒潮来得又急又猛,像是要把整个县城都冻透。前一天傍晚还只是飘着零星碎雪,后半夜北风就跟疯了似的撞进胡同,卷着雪粒子打在木门上,“哐当哐当” 响到天亮。沈浩早上醒来时,窗户玻璃上结满了厚厚的冰花,像开着一层晶莹的白霜,他伸手一摸,指尖瞬间就被冻得发麻,连忙缩了回来。
“小浩,快把这件厚棉袄穿上!” 李秀莲端着热水走进屋,手里拿着件新缝的棉袄 —— 是用沈建国去年穿旧的军大衣改的,里面絮了新的棉花,沉甸甸的,摸上去就暖烘烘的。她还把一双棉鞋放在床边,鞋里垫着苏晴妈妈缝的腊梅鞋垫,“这鞋垫暖和,你穿着上学,脚就不会冻着了。”
沈浩套上棉袄,系扣子时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妈,苏晴姐姐在乡下会不会冷啊?她家里窗户不是只用塑料布糊着吗?风一吹肯定漏风。” 前几天沈建国去乡下看苏晴,回来提过一嘴苏晴家的情况,他这几天总惦记着,夜里做梦都梦见苏晴冻得缩在被窝里。
李秀莲手里的梳子顿了顿,把刚织好的红色围巾塞进沈浩书包:“你爸去的时候,给她们带了两床新棉被和热水袋,应该冻不着。等会儿你去杂货铺,把你那本没拆封的算术练习本找出来,妈下午给苏晴寄过去 —— 她明年该在乡下上小学了,正需要本子写字。”
沈浩点点头,心里稍微踏实了点,背着书包出门时,特意把围巾又紧了紧。刚拐过胡同口,就看见张奶奶站在自家院门口,手里攥着个冻得硬邦邦的铝壶,急得直跺脚。张奶奶家就她一个人,儿子在外地工作,平时沈家常帮衬着,这会儿看见沈浩,老人家眼睛一亮,连忙招手:“小浩,快过来!奶奶家的水管冻裂了,连口热水都烧不了,这可咋整啊!”
沈浩跑过去,顺着张奶奶指的方向一看,院角的铁水管冻得像根冰柱子,靠近接口的地方裂了道小口,冰水正顺着裂口往外渗,在地上积了片小小的冰滩,连旁边的煤堆都被冻得结了块。“张奶奶您别慌,我这就去叫我爸来修!” 他转身就往家跑,书包带晃得厉害,嘴里还大声喊着 “爸!张奶奶家水管裂了,您快去看看!”
沈建国刚从杂货铺开门回来,正蹲在炉子边烤手,听见喊声立刻站起来,抄起墙角的扳手、管钳,还不忘往兜里揣了个打火机和几块干报纸:“走!去看看!秀莲,你烧壶热水,再拿块旧毛巾 —— 冻住的水管得用热水慢慢化,硬拧容易拧断。”
李秀莲连忙应着,往铝壶里灌满水架在炉子上,又把沈浩的厚手套往他手里塞:“戴上这个,跟你爸去搭把手,路上滑,别摔着。要是不够暖,就多哈几口气。”
沈浩跟着沈建国赶到张奶奶家时,胡同里的刘叔和王婶也听见动静赶了过来。刘叔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往手上哈着气:“建国,我以前在机床厂修过水管,知道这铁管子哪儿最容易冻裂,我帮你扶着!” 王婶则拉着张奶奶进了屋,给她倒了杯热茶:“张婶您先喝口热的暖暖身子,建国手艺好,一会儿就修好,我再给您煮碗粥。”
沈建国蹲在水管边,先用手摸了摸冻硬的管子,又把干报纸裹在水管上,用打火机小心地点燃:“得先把管子上的冰化透,不然接口处太脆,一拧就断。小浩,等会儿你妈把热水拿来,你就顺着裂口慢慢浇,别烫着自己。”
沈浩点点头,眼睛紧紧盯着水管上的冰碴,看着它们被火烤得慢慢融化,变成小水珠顺着管子往下滴。没过多久,李秀莲端着滚烫的热水壶来了,壶嘴还冒着白气。沈建国接过水壶,小心地往裂口处浇热水,蒸汽混着寒气往上冒,很快就在他脸上结了层白霜,手也冻得通红,却没停下动作。刘叔扶着水管,时不时用旧毛巾擦去上面的冰水,嘴里还念叨着:“慢点浇,慢点浇,让管子慢慢受热。”
折腾了快一个小时,裂口终于露了出来 —— 是水管接口处的橡胶垫片冻硬了,裂开了道小缝。沈建国从工具包里掏出新的橡胶垫片,用热水泡软了,小心地塞进接口,再用管钳一点点拧紧。等他松开手,打开水龙头,清水顺畅地流了出来,没有再漏一滴。张奶奶激动得拉着沈建国的手,眼眶都红了:“建国啊,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这老婆子今天连口热粥都喝不上。你这‘万元户’,可不是只认钱的人,是咱胡同的主心骨啊!”
沈建国笑着摆手:“张奶奶,您这话可就见外了,街坊邻居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以后水管再冻了,您就喊我,别自己扛着 —— 您年纪大了,摔着碰着可不行。”
从张奶奶家出来,沈浩的手套湿了大半,冻得指尖发麻,却没觉得冷。他看着刘叔还在跟父亲说着修水管的注意事项,看着张奶奶站在门口挥手,心里暖烘烘的 —— 以前他总以为,家里有钱了、能买新玩具了就是好日子,现在才知道,能帮到别人,看着大家都开心,比自己穿新衣服还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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