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迪士尼回来的路上,路明非异常沉默。绘梨衣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不再像来时那样雀跃,只是安静地靠在他身边,手里紧紧攥着今天新买的、一个米妮老鼠的发箍。
夜晚的东京华灯初上,车窗外流光溢彩,却照不进路明非一片死寂的心。三天的倒计时,终于走到了终点。那个关于“公主与王子”的童话,在旋转木马停下的时候,就已经落幕了。
回到暂时藏身的廉价商务酒店房间,路明非让绘梨衣先去洗澡。他独自站在窗前,看着楼下如同萤火虫般穿梭的车流,手里紧紧捏着那个沈炼给他的、仅剩最后一支血清的金属盒。
学院的方法不行。麻醉,运送,控制……那会要了绘梨衣的命,至少会扼杀她刚刚萌芽的、对“普通”和“温柔”的感知。他不能这么做。
带着她继续逃亡?十亿日元的悬赏如同天罗地网,他自己都朝不保夕,身体里还潜藏着一个不受控制的恶魔。他保护不了她。昨晚旋转木马上那个疯狂的念头——再次向路鸣泽交易——仅仅是一闪而过,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隐隐觉得,那么做的后果,可能比失去绘梨衣更加可怕。
那么,剩下的路,只有一条了。
一条让他心如刀绞,却似乎是目前唯一“正确”的路。
绘梨衣洗完澡出来,穿着白色的浴袍,头发湿漉漉地披散着。她看到路明非站在窗边的背影,脚步顿了顿,然后轻轻走到他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
路明非转过身,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他接过绘梨衣手里的毛巾,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拭着头发。绘梨衣安静地站着,任由他摆布,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擦干头发,路明非拿出那支最后的血清,熟练地给她注射。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绘梨衣微微蹙了下眉。
“绘梨衣,”路明非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听着,等会儿……会有人来接你。”
绘梨衣的眼睛猛地睁大,流露出困惑和一丝恐慌。她用力摇头,抓住路明非的手臂。
“听我说,”路明非反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心脏像是被撕成了碎片,但他必须说下去,“来接你的人,是你哥哥派来的。他会带你回家,回到……你熟悉的地方。在那里,你会很安全,不会再有人追杀你,也会有医生好好照顾你,你不会再难受了。”
他避开了“源稚生”和“蛇岐八家”这些字眼,只用“哥哥”和“家”来描绘。
绘梨衣依旧摇头,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在便签上飞快地写:
“不要!要和Sakura一起!Sakura说过,保护我!”
看到这行字,路明非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他低下头,额头抵着两人交握的手,肩膀微微颤抖。
“对不起……绘梨衣……对不起……”他哽咽着,一遍遍地道歉,“我食言了……我当不了你的王子……我保护不了你……”
他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她:“但是,跟你哥哥回去,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只有在那里,你才能活下去,才能……才能有机会,再当你的迪士尼公主。”
绘梨衣的眼泪也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但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无声地流着泪,看着路明非,眼神里充满了被抛弃的悲伤和不解。
路明非心痛得无法呼吸。他拿出绘梨衣的便签本和笔,塞到她手里:“绘梨衣,给你哥哥写句话吧,就说……就说你想回家了,让他来接你。”
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由她来“要求”回家,或许比被他“交给”别人,让她稍微好受一点点吧?尽管这自欺欺人得可笑。
绘梨衣看着笔和纸,又看看路明非决绝而痛苦的脸,哭了很久。最终,她还是在便签上,颤抖着写下了一行字:
“哥哥,绘梨衣想回家。”
路明非拿起那张便签,仿佛有千斤重。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房间角落,用酒店的电话,拨通了那个他早已记下,却从未想过会主动拨通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对面传来源稚生冷静而略带疲惫的声音:“摩西摩西?”
路明非张了张嘴,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他用力清了清嗓子,才用干涩的声音说道:“是我,路明非。”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源稚生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警惕和压抑的怒意:“路明非?你在哪里?绘梨衣呢?”
“她……很好。”路明非艰难地说,“她……想回家了。我把地址发给你,你……一个人来接她。”
说完,他不等源稚生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将酒店地址通过短信发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
绘梨衣走过来,蹲在他面前,伸出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她的眼泪已经止住了,只是大眼睛还红红的。她没有再写字,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悲伤却清澈,仿佛在说: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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