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子时,冥河起雾,雾气浓稠如粥,吞没月光。
我循着往生簿上一缕异动追踪至此,却迷失了方向。
雾气渐散时,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青石板路蜿蜒向前,两侧悬着幽幽绿火的灯笼,照亮无数摊铺。
人影幢幢,却无脚步声,只有窃窃私语与金属碰撞的轻响。
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纸灰与某种难以名状的陈旧气息。
“鬼市……”我心头一凛,“误入时辰了。”
摊上货物光怪陆离:
*琉璃瓶里封存着跳跃的记忆光团,标签写着“初恋悸动”、“金榜题名夜”。
*玉碟盛着各色雾气,名曰“七年之痒”、“暮年悔恨”。
*甚至有摊主兜售“寿命碎片”,指甲盖大小的光斑,标价“一世虔诚”或“三魂惊惧”。
一个戴着傩面的摊主拦住我,声音嘶哑:“新客?典当‘味觉’换‘财运三日’如何?稳赚不赔!”
镜渊之力扫过,我看穿傩面下的溃烂面孔——是个以他人感官为食的饕餮鬼。
我摇头避开,袖中往生簿微微发烫,指引我向市集深处去。
鬼市中央有座高台,围满黑影。台上,一只青面鬼司仪正声嘶力竭:“下一件——‘将军末了愿’!内含征西将军临死前‘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宏愿执念!起拍价——百年孤独!”
台下顿时沸腾起来了。
有黑影喊价“十世颠沛”,有黑影加码“满腔热血”。
这执念若被邪魔拍去,炼成法器,恐酿大祸!
我正欲阻止,台侧帘幕掀开,一名白衣少女被铁链锁着推上台。
她怀抱残破琵琶,面无人色。
“压轴拍品——”鬼司仪尖叫,“琵琶女‘寻弟之愿’!她寻弟三世,愿力纯粹,可炼‘觅亲引’!价高者得!”
少女抬头,眼中死寂一片。
镜渊之力刺痛我——她弟弟早已战死,转世多次,她却因执念太深,被困在寻找的轮回里,成了鬼市觊觎的“愿力之源”。
“我出价!”一个肥硕鬼商咆哮,“典当‘千亩良田记忆’!”
“我加‘百口之家亲情’!”另一个声音尖锐。
少女瑟瑟发抖,铁链叮当,如同她的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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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故事换自由
我跃上台,拦在少女身前:“此愿,我以‘故事’换之。”
众鬼哗然。鬼司仪狞笑:“故事?鬼市要故事何用?”
“一个关于‘执念当铺’的故事。”我朗声道,“讲那当铺如何解执念,化心结,助魂灵往生。讲那冰莲清辉,讲那往生花田,讲那忠犬地只,讲那明灯太守。”
我每讲一例,鬼市中便有一处亮起微光——
*卖记忆的摊主,瓶中光团变得柔和。
*卖情感的玉碟,雾气渐转清明。
*甚至那饕餮鬼,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傩面。
鬼市寂静,众鬼皆被故事中蕴含的“解”与“衡”之道触动。它们为执念所困,何尝不渴望解脱?
鬼司仪气息萎靡,少女的铁链应声而落。
我将她护在身后,对众鬼道:“执念可存,然非以囚禁他人或自囚为价。鬼市若允,我可常来讲故事,以‘解’换‘执’,两厢得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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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新契初成
鬼市深处传来一声悠长叹息,似是市主应允。
鬼司仪不甘地挥手,抛来一枚骨牌:“凭此……可自由出入……下次……带新故事来……”
我接过骨牌,扶起少女离开鬼市。
雾气重聚,身后喧嚣渐远。
少女对我盈盈一拜,怀中琵琶竟修复如新。她轻拨琴弦,乐声不再凄楚,反带释然:“我愿往生……谢谢……”
她身影淡去,琵琶化为一道流光,落入我手中,成了一枚琵琶形状的玉坠,温润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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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余音绕梁
回到当铺,我将玉坠悬于梁下。
夜风过时,玉坠轻响,奏出安魂之曲,能抚平焦躁执念。
往生簿上,鬼市一页浮现新字:
“执可易,心可渡。故事之力,源于真心。”
此后,我常持骨牌入鬼市,不是买卖,而是讲故事。
*讲得卖记忆的鬼摊主开始帮人封存美好而非痛苦。
*讲得卖寿命的鬼商开始收集“无悔时光”而非“恐惧碎片”。
甚至那饕餮鬼,都开始用收集的“味觉”熬汤,免费分给孤魂。
鬼市依旧光怪陆离,却少了几分阴森,多了些许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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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玉坠长鸣
某夜,玉坠无故长鸣,乐声清越,穿透阴阳。
无数被困的执念闻声松动,化作流萤,飞往来生。
鬼市市主悄然现身当铺外,对我颔首致意,身影融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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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魂汤香
饕餮鬼的“回魂汤”在鬼市声名鹊起。
那汤锅支在记忆摊与情感铺之间,雾气氤氲,竟带着一丝人间灶火的暖意。
汤色混沌,却散发出奇异的香气——像是雨后的泥土、冬日晒过的棉被、还有母亲手心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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