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凌风)一番为“朔方四杰”慷慨激昂、情理交融的辩护,虽未能立刻扭转所有持批判与怀疑态度的士人之见。
但其言辞之恳切真挚,情感之充沛饱满,尤其是对边塞苦寒、胡患惨烈现实的深刻描绘,已然在众人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也让许多原本只闻其名、不解其详的士子,对那远在北疆浴血奋战的四位豪杰,生出了更多探究的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基于民族大义的敬意。
人物品评的热潮稍歇,雅集便自然而然地进入了更显风雅韵味,也更能直观、迅捷地展现个人才情与胸襟的环节——诗词歌赋的吟咏唱和。
这亦是当下士子们扬名立万、展现自我学识与价值的重要途径,甚至可视为无形的“行卷”。
一时间,庭院内或吟咏山水寄情,或感怀时事忧愤,或抒发个人抱负志向,各种题材的诗词佳作频出,引得阵阵或真诚或客套的喝彩与精妙点评。
颍川才子们果然名不虚传,诗词作品或清丽婉约如空谷幽兰,或雄浑大气似江河奔涌,风格各异,却皆显示出深厚的学养与才气。
荀彧吟了一首感怀时局艰难、寄托中兴期望的五言诗,含蓄深沉,余韵悠长,尽显其沉稳恢弘的格局与忧国忧民之心;
陈群则作了一篇规整典雅、引经据典的赋文,结构严谨,对仗工整,法度森然,一如其人恪守礼法、注重秩序的品性;
就连那年少疏狂、看似不羁的郭嘉,也随口念了几句看似玩世不恭、信手拈来的短句,言辞犀利,意象奇崛,实则暗藏机锋与对世情的冷眼旁观,令人不禁侧目,细细品味。
然而,平心而论,这些诗词文赋虽文采斐然,各擅胜场,但大多仍局限于书斋庭院、个人情怀伤逝或抽象的经国大义,虽则精致,却总让人觉得少了些许亲历沙场的金戈铁马之壮阔,与直面民生凋敝、血火交织之惨淡人生的沉痛力量。
就在这文采风流竞相绽放、满座衣冠沉浸于辞藻之美之际,一直沉稳主持着雅集进程的荀攸,目光温和而敏锐地扫过全场,最终再次落在了方才语惊四座、此刻正静坐聆听的凌云身上。
他脸上带着鼓励与期待的笑意,朗声邀请道:“凌风兄方才一番高论,立足边塞,情真意切,令人心折不已。兄台既自称游学四方,足迹遍及南北,想必见识广博之外,文采亦是不凡。
不知凌风兄可否在此雅集之上,不吝赐教一二,吟咏佳作,让我等偏居颍川一隅的同好,亦能有幸领略一番北海士子的风采与胸怀?”
众人的目光,带着好奇、审视、期待,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挑战意味,再次齐刷刷地聚焦于凌云身上。
站在他身后,始终如同磐石般沉默的李进,此刻也不由得手心微微捏了把汗,暗自为主公担忧。
他虽然自身不通文墨,但也深知在这群顶尖文人聚集的场合,这诗词之道,乃是衡量才学的重要标尺,绝非自家主公平日所擅长(至少在他有限的认知中是如此)。
凌云心中却是微微一叹,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他深知,在这个极度重视文学素养与清谈能力的时代,尤其是在颍川这等文化渊薮之地,若想真正融入这些顶尖士人的圈子,获得他们发自内心的认可与尊重,光靠出色的口才、独到的见识甚至不凡的武勇还远远不够。
往往还需要拿出一些能瞬间直击心灵、引发共鸣的“硬通货”——比如,一首意境高远、情感充沛、足以传世的诗词。
他缓缓起身,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仿佛忆及遥远边塞风物、心有所感的感慨之色,对着发出邀请的荀攸以及在场的诸位士人,再次拱手,姿态谦逊而诚恳:
“公达兄实在谬赞了,令乘风汗颜。在下才疏学浅,粗通文墨而已,岂敢在文风鼎盛、大家云集的颍川之地,于诸位方家面前班门弄斧,徒增笑耳?”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凝,带着一种追忆与肃穆,“只是……昔日游历边塞,辗转于烽燧之间,曾亲眼目睹戍边将士之艰辛卓绝,亲身感受胡尘纷扰、家园残破之痛楚,心有所感,郁结于胸,偶得几句残诗断句,一直萦绕于心,难以忘怀。
今日恰逢其会,雅集高朋满座,便不揣冒昧,将这几句肺腑之言吟诵出来,恳请诸位方家不吝斧正,亦算是……借此机会,为那些默默无闻、却用生命守卫国门的忠勇将士,聊表一份深深的敬意与缅怀。”
他这番先是谦逊自贬,继而将作诗的缘由拔高到缅怀将士、寄托边塞情怀的层次,立意顿时不同凡响,立刻让在场原本或许带着些许看热闹心态的众人肃然起来,连主位上一直静默如同古松的荀爽,浑浊而深邃的眼眸也微微转动,落在了凌云身上,露出了几分倾听的神色。
凌云不再多言,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记忆中边塞的凛冽风沙、刺骨寒意与那份沉重的悲壮都深深吸入胸中,酝酿着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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