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草原,寒风已然如同打磨过的骨刀,带着刺耳的呼啸声掠过枯黄草海,卷起漫天飞舞的草屑与尘土。
天空总是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将这片广袤而残酷的土地彻底冻结。
持续了近五个月的猎杀与逃亡,如同最酷烈的熔炉,不仅重创了于夫罗部的元气——其附属部落损失惨重,青壮凋零,牲畜锐减,今年冬天乃至来年春天,南下朔方“打草谷”已然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同样,也将凌云四人磨砺、消耗到了极限。
当决定返回朔方的念头最终在凌云心中落定时,连他自己都感到一种近乎虚脱的释然。他们四人,早已不复出发时的锐利与光鲜。
· 凌云:原本挺拔的身形似乎都佝偻了几分,眼窝深陷,颧骨凸出,脸上覆盖着饱经风霜的粗糙与污垢,只有那双眼睛,尽管布满了血丝,却依旧如同寒夜中的孤星,闪烁着未曾熄灭的、冷静而执拗的光芒。
他的嘴唇干裂起皮,甲胄破损多处,用粗糙的皮绳勉强固定,征袍变成了暗褐色,那是无数次血战与泥泞混合后凝固的颜色。握缰的手,指节粗大,布满冻疮和老茧,微微颤抖着,却依旧稳定有力。
· 典韦:这位如同巨灵神般的猛将,此刻也难掩疲惫。庞大的身躯似乎瘦削了一圈,那身标志性的狂暴气息被一种深沉的、如同岩石般的沉默所取代。
乱糟糟的虬髯沾满了草屑泥土,脸上横七竖八地添了几道已经结痂的细碎伤痕。他最心爱的镔铁双戟,戟刃上也布满了磕碰的缺口和难以擦拭干净的血锈。
他常常望着远方发呆,只有偶尔掠过的一丝凶光,才让人想起他曾经的狂暴。
· 张辽:他显得更加沉静,甚至有些憔悴。原本英气勃勃的脸庞被饥饿与风霜刻上了痕迹,皮肤黝黑粗糙。
那双善于发现猎物、稳定开弓的手,如今也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箭囊早已空空如也,强弓被他小心地背在身后,弓弦似乎也失去了几分弹性。他的眼神依旧锐利,但更多的时候是在闭目养神,保存着最后一丝体力。
· 李进:这位沉默的骁将,此刻更像是一块被反复锻打、即将到达极限的精铁。他本就话少,如今更是几乎一言不发,只是机械地跟着队伍。
长戟的戟杆上留下了几道深刻的斩痕,那是生死搏杀的证据。他的动作依旧精准,但那份灵动似乎被沉重的疲惫所拖累,每一次挥臂,每一次蹬踏,都带着肉眼可见的吃力。
他们像四尊从地狱边缘爬回人间的石刻雕像,浑身散发着混合了血腥、汗臭、泥土和绝望的气息。胯下的战马也同样如此,鬃毛纠结,肋骨嶙峋,马蹄声都显得沉重而拖沓。
这五日的归途,他们依旧不敢有丝毫大意,凭借着最后的本能和经验,如同最狡猾的狐狸,躲避着可能存在的最后搜捕,绕行远路,昼伏夜出,向着南方,那个名为“家”的方向,艰难跋涉。
决定回家的第五日黄昏,残阳如血,将朔方城那熟悉的、略显低矮的轮廓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红色。
城门口进出的人流渐渐稀疏,守城的兵士抱着长戟,有些慵懒地靠在墙垛上,望着远方,期待着换岗的时刻。
就在这时,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几个微小、缓慢移动的黑点。
起初,并未引起太多注意。或许是迟归的商队,或是远道而来的流民。但随着黑点逐渐靠近,守城的士卒眯起了眼睛。那身影……不像是寻常的行人。
他们骑在马上,但姿态……异常疲惫,马匹也步履蹒跚。人数极少,只有四个……不,是四人八骑(有备用马)!
一种莫名的感觉攫住了老兵的心。他猛地挺直了身体,手搭凉棚,极力远眺。
当那四个身影终于进入模糊的视线范围时,老兵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那破损的、沾满污秽却依稀可辨的汉军制式甲胄……那虽然憔悴不堪、却依旧能看出轮廓的、曾在城门口誓师出征的熟悉身影……
“是……是……”老兵的声音颤抖着,如同被卡住了喉咙,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撕心裂肺、却又带着无尽狂喜的呐喊:
“凌将军!是凌将军他们回来了!朔方四杰回来了——!!!”
这一声呐喊,如同在平静的油锅中滴入了冷水,瞬间引爆了整个朔方城门!
所有守军都愣住了,随即如同触电般涌向城垛,瞪大了眼睛向外望去。城门口尚未进城的百姓也停下了脚步,顺着士兵们的目光看去。
“真是凌将军!”
“还有典韦将军!张辽将军!李进将军!”
“天啊!他们真的回来了!”
“四个人……真的是他们四个人!”
确认的惊呼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瞬间爆发的狂喜欢呼声,如同山崩海啸般从城门口席卷开来!消息像燎原的野火,以惊人的速度向城内每一个角落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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