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在无数人掰着手指的煎熬与期盼中,终于到来。
这一日的临戎县城,真正意义上的万人空巷。天色未明,原县衙门前那片还算宽敞的黄土广场,便已被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百姓围堵得水泄不通,人潮汹涌,摩肩接踵,一直蔓延到周边所有的街巷,连屋顶、墙头都爬满了人。
男女老少,士农工商,每个人的脸上都交织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刻骨铭心的仇恨、拨云见日的期盼,以及一丝长久压抑后、面对巨大转折时产生的、近乎恍惚的不真实感。
他们中的许多人,在过去暗无天日的数年乃至十数年里,连抬头正视狼、木两家一个普通仆役的勇气都早已被磨灭,而今日,他们竟要亲眼见证那曾经高踞云端、执掌生死的“土皇帝”被拉下神坛,接受律法与公义的审判!
广场中央,临时用粗大原木和厚实木板搭建起一座一人多高的审判台。
台上,凌云端坐正中一张披着虎皮(取自狼皋府库)的交椅上,面色沉肃如深潭之水,目光开阖间自有不怒自威的气度,仿佛一座定海神针,镇住了这汹涌的人潮。
左侧设一长案,两名从广牧紧急调来的年轻士子正襟危坐,负责记录供词与判决文书,笔砚齐备,神色紧张而专注。
右侧,则按剑挺立着杀气未消的李进、以及因激动而面色潮红的新任县尉王焕等人。台下四周,典韦、张辽各率一队精锐士兵,手持长戟利刃,组成一道严密的人墙,维持着现场的秩序,一股混合着血腥与威严的肃杀之气,沉甸甸地弥漫在广场上空。
“时辰已到——带人犯!”凌云目光如电,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声音并不刻意高昂,却如同冰冷的铁锥,清晰地凿入每一个人的耳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生杀予夺的威严。
命令传出,早已等候多时的军士们立刻行动起来。很快,一串镣铐拖曳地面的、沉重而刺耳的“哗啦”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广场上那近乎凝固的寂静。
只见狼皋、木延及其核心党羽、平日里恶行最昭彰的恶仆头目,共计二十余人,被如狼似虎的士兵们粗暴地推搡着、拖拽着,押上了高台。
他们个个衣衫褴褛,头发散乱,身上带着受刑的痕迹,面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嚣张气焰,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的癞皮狗,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被迫面向台下黑压压的百姓,颤巍巍地跪成了一排。
当这些昔日里动辄决定他人生死、视百姓如草芥猪狗的恶徒,真正如同待宰的牲畜般毫无遮掩地出现在眼前时,广场上先是陷入了一种极致的、仿佛连空气都停止流动的死寂。
随即,那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浸透了血泪的仇恨,如同被点燃了引线的火山,轰然爆发!
“狼皋——!你这天杀的恶贼!还我儿子命来!他不过是冲撞了你的马队,就被你活活打死扔进了乱葬岗啊!我的儿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猛地冲出人群,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干枯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台上。
“木延!木延你这伪君子!蛇蝎心肠!你强占我家祖传的三十亩水浇地,逼得我爹娘悬梁自尽!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打死他们!打死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狗贼!”
“还有那个狼三!狼家的恶奴头子!就是他带人闯进我家,抢走了我那年仅十四岁的闺女,至今……至今生死不明,音讯全无啊!闺女啊!我的闺女!你在哪里啊——!”
……
哭喊声、咒骂声、控诉声、捶胸顿足的悲号声……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熔岩,瞬间冲破了地壳的束缚,化作一股毁灭性的声浪海啸,疯狂地席卷、冲刷着整个广场!
无数人双目赤红,涕泪横流,挥舞着瘦弱的拳头,奋力向前拥挤,那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火焰,将台上的人犯焚烧成灰!若**韦、张辽率领的士兵们以血肉之躯组成坚固的人墙,拼力阻拦,愤怒的人群早已冲上高台,用最原始的方式将这些仇人撕成碎片!
臭鸡蛋、烂菜叶、碎石块、甚至还有人脱下破旧的鞋子,如同疾风骤雨般砸向台上那些瑟瑟发抖的人犯,污秽沾染了他们华服(虽已破烂)的残片,更添其狼狈。
凌云端坐台上,面色沉静如水,并没有立刻阻止这最初的情绪宣泄。
他深知,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被压抑得太久,心中的苦水积攒得太深,他们需要一个这样毫无顾忌的渠道,来释放那几乎要将他们自身也压垮的痛苦与愤怒。
他任由那震天的声浪持续了片刻,直到感觉最初的狂暴稍稍平息,才猛地抓起手边一块代替惊堂木的硬实木方,重重地拍在案几之上!
“啪——!”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震响,如同惊雷炸裂,奇异地穿透了鼎沸的人声,让喧嚣的广场为之一静,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重新聚焦到他身上。
“肃静!”凌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今日设此公审之台,便是要还临戎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一个血债血偿的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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