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只觉得周身剧痛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击着他近乎麻木的神经,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无数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他的意识在清明与混沌之间剧烈摇摆,不断向着无边黑暗的深渊沉浮、滑落。
典韦小心翼翼地将他从那匹同样伤痕累累、沾满血污的战马上搀扶下来,动作轻柔得与他那魁梧的身形截然不符。
当凌云的后背接触到那块相对平整、却透着地下深处寒意的青石板时,那强撑着他搏杀、反击、甚至最后时刻反刺吕布的最后一丝气力,终于如同绷断的弓弦般,彻底耗尽。
眼前最后一点模糊的光亮也迅速被浓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彻底吞噬,他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所有知觉,陷入了死寂般的昏迷。
“主公!主公!您醒醒!!”典韦的呼唤声从最初的焦急变得愈发急促,甚至带上了难以掩饰的惊恐。
他伸出那沾满敌人和自己鲜血、微微颤抖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探到凌云鼻下,感受到那一丝微弱却尚存的气息时,紧绷的心弦才稍稍一松,但随即又被凌云面如金纸、嘴唇泛紫、气若游丝的惨状揪得更紧。
这个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猛将,此刻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仿佛一身蛮力在生死面前毫无用处。
他手忙脚乱地“刺啦”一声撕下自己内里相对干净的白色里衣布料,试图为凌云包扎最严重的几处伤口——那遭受吕布戟杆重击、可能伤及内腑的后心,以及左腿上那个被侯成长枪刺出的、皮肉翻卷、仍在汩汩淌血的狰狞血洞。
然而,他的动作笨拙而缺乏技巧,刚缠上的布条很快就被不断渗出的温热鲜血浸透,染成刺目的暗红。
看着鲜血依旧从指缝间渗出,典韦这个铁打的汉子,眼中热泪再也抑制不住,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滚而下,混合着脸上早已干涸的血污和尘土,砸落在凌云冰冷破损的铠甲上,发出“嗒…嗒…”的沉闷微响。
“主公,您可不能有事啊……都怪俺老典没用!没能护得您周全!”他一边徒劳地试图用更大的布条加压止血,一边像个无助的孩子般不住地四下张望,赤红的双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期盼,期盼着能有奇迹从天而降。
与此同时,远在数十里外的云中郡治所。
李进负手立于高大冰冷的城楼之上,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锐利的目光越过城垛,死死地眺望着北方——那是凌云返回朔方的必经方向,也是“一线天”峡谷所在的大致方位。
不知为何,自从前两日接到主公即将返回的消息后,他这几日总是心绪不宁,一种莫名的、如同阴云般驱之不散的焦躁感紧紧萦绕在心头,仿佛有什么极其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或即将发生。
他用力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深知自家这位主公行事往往出人意表,魄力极大,也因此树敌不少,尤其是与那个丁原之间,嫌隙已深,几无转圜可能。在跟吕布大战一次之后,也知道凌云遇上吕布可能不是对手。
“不行!绝不能干等!”李进猛地一掌拍在冰冷的城墙垛口上,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令!再多派三队精锐探马,给我像梳子一样撒出去,盯紧所有通往朔方的各条要道,特别是……那段地势险要的‘一线天’峡谷!有任何异常,哪怕是飞鸟惊起,尘土异样,也立刻飞马来报!不得有误!”
“是,将军!”亲卫凛然领命,快步奔下城楼。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渐渐西斜,李进心中的不安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越发强烈,让他坐立难安,在城楼上来回踱步。
那种心血来潮般的心悸,让他仿佛能穿透数十里的空间,隐约听到远方传来的金戈交击的轰鸣与战马的悲鸣。
“不能再等了!一刻也不能再等!”李进霍然起身,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断,“点齐五百精锐骑兵,立刻随我出城!再带上营中最好的医者,把最好的金疮药、内伤丸都带上!快!快!快!”
命令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整个军营迅速而高效地行动起来。
但李进已无法安心等待大队人马慢条斯理地集结完毕,他对闻讯赶来的副将匆匆交代了几句,甚至来不及披上全副甲胄,便一把抓过自己那杆惯用的长枪,翻身跃上一匹脚力最快、性情最烈的战马,狠狠一鞭子抽在马臀上!
“驾!让开!”
战马吃痛,发出一声高亢入云的长嘶,四蹄腾空,如同一道离弦的赤色箭矢般冲出了城门,将城门口士兵的惊呼远远甩在身后,朝着北方一线天的方向绝尘而去。
此刻的李进,心中只有一个燃烧的念头:快!再快一点!主公绝不能出事!他几乎将整个身体伏在了马背上,任由凛冽的秋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耳畔,恨不得此刻能肋生双翅,直接飞到凌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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