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急行军,马蹄踏碎尘土,旌旗卷过荒原。
当朔方郡那熟悉而雄伟的轮廓终于在地平线上显现时,凌云勒住战马,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这座经过他亲自督建加固的城池,在初春的阳光下巍然屹立,城墙上的雉堞如巨兽的牙齿,哨塔上飘扬的旗帜是他亲手设计的苍狼图腾——这里,是他真正梦想起航的地方,是他在这乱世中亲手打造的第一方净土。
离城门尚有一段距离,前方已是人声鼎沸。得到快马通报的朔方军民早已自发聚集在官道两旁,从城门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男女老少,士农工商,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真挚的喜悦。当凌云的旗帜出现在视野中时,欢呼声如春雷炸响,随即汇成排山倒海的声浪:
“恭迎府君凯旋!”
“府君万安!”
“凌青天回来了!”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翁颤巍巍地想要跪下,被凌云用眼神制止;几个稚童被父母高高举起,挥舞着不知从哪里采来的野花;曾经在饥荒中被凌云开仓赈济的流民们,更是热泪盈眶,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他的名字。这份发自内心的拥戴,比任何凯旋仪式都更让人动容。
凌云在马上微微欠身,向两侧的百姓拱手致意。他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是安居乐业的市井,是修缮一新的民居,是田间茁壮的禾苗——这一切,都是他离开这半年多来,朔方郡依然井然有序的明证。
他随即唤来典韦,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令下去,全军在城外大营休整五日。着后勤司即刻调配酒肉,务必让每个将士都能饱餐畅饮。阵亡将士的抚恤,三日内必须发放到位。”
安排完军务,凌云再难抑制内心的急切。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抛给迎上来的亲兵,几乎是跑着奔向那座熟悉的府邸。玄色披风在他身后扬起一道凌厉的弧线。
府门处的景象让他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
甄姜在来莺儿的搀扶下,正倚门而立。近六个月的身孕让她原本纤细的身形显得丰腴,高高隆起的腹部让她不得不微微后仰以保持平衡。
她穿着一袭宽松的藕荷色襦裙,外罩月白绣缠枝莲纹的半臂,乌黑的长发简单挽起,簪着一支他出征前送她的白玉簪。
阳光洒在她略显圆润的脸上,映得那因为激动而泛红的双颊愈发娇艳。她一手扶着腰,一手紧紧攥着来莺儿的手臂,美眸中水光潋滟,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他,唇角微微颤抖着,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凌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无视周围侍从的目光,轻轻扶住甄姜的双臂。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描摹,注意到她眼下淡淡的青黑,不禁心疼道:“姜儿!你身子这么重,何必出来迎我?若是累着了可如何是好?”声音因长途跋涉而略显沙哑,却掩不住其中满溢的柔情。
甄姜感受着夫君掌心的温度,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她笑着摇头,声音温柔似水:“夫君凯旋,妾身与孩儿都盼着这一刻。这些日子,孩儿时常在腹中躁动,想必也是知道爹爹要回来了。”说着,她牵起凌云的手,轻轻放在自己隆起的腹部。
恰在此时,腹中的胎儿似乎有所感应,轻轻踢动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生命律动让凌云浑身一震,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他俯下身,将耳朵贴近妻子的腹部,声音竟有些哽咽:“这孩子……定是个健壮的!”
一旁的来莺儿始终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甄姜,确保她站稳。见凌云目光转来,她微微垂首,敛衽一礼:“恭迎府君凯旋。”
声音清越如黄莺出谷,却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她今日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衣裙,发间只簪着一支素银簪子,比起甄姜的温婉,更添几分清冷。
这几个月来,她日夜照料甄姜起居,为她抚琴解闷,夜里只要甄姜稍有不适便立即起身照料,白日里还要操持文工团的训练,整个人都清减了几分。
凌云看向来莺儿,目光温和而带着真挚的感激:“莺儿姑娘,辛苦你了。姜儿在信中都跟我说了,这些日子多亏有你悉心照料。”
甄姜也紧紧握住来莺儿的手,对凌云道:“夫君不知,前些日子我夜不能寐,都是莺儿妹妹整夜陪着,为我抚琴安神。白日里还要操持文工团的事务。”她转头看向来莺儿,眼中满是亲近,“这段时日相处,我早已将莺儿视作亲妹。”
来莺儿微微摇头,轻声道:“夫人言重了。府君于莺儿有知遇之恩,夫人待我亲厚,这些都是莺儿分内之事。”她抬眼飞快地看了凌云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凌云看着眼前二人:发妻温柔贤淑,即将为他诞下血脉;红颜知己才情出众,将后方打理得井井有条。乱世之中,能有如此温馨的归宿,实属难得。
他轻叹一声,伸手为甄姜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柔声道:“好了,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说话。我这一路可是带了不少幽州的特产,还有给你准备的安胎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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