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余晖中的守夜人 第123章 那马某就不客气了

五月份的湘西，已褪去了初春的微寒，湿热的空气如同无形的绸缎，紧紧包裹着山川河谷。

连绵的丘陵间，林木葱郁得近乎墨绿，蒸腾的水汽让远处的群山影影绰绰。

道路变得泥泞不堪，蚊虫也多了起来，嗡嗡地围着行军的队伍打转。

护**两万将士，历经近一个月的艰苦跋涉，穿越鄂西、湘西的崇山峻岭，终于抵达了约定的驻扎地，

慈利县的通津铺，而崔勇的先锋营则早两日已驻营在慈利县城外。

石午阳吩咐好各部扎营事宜后，当下便领上曹旺等人快马赶赴慈利县城。

慈利县城依山傍水，规模不大，此刻却成了大军云集之地。

堵胤锡的总督行辕早已设在此处。

石午阳快马抵达时，城外连绵的营寨如同雨后丛林般拔地而起。

除了护**101营崔勇这支来自鄂西北的新锐，更多的是衣衫陈旧却透着剽悍气息的忠贞营及袁宗第的新安军，以及打着“马”字旗号、显然就是那位从常德府退下来的马进忠部官兵。

空气中弥漫着人马汗味、皮革硝烟味以及大军集结特有的沉重压力感。

慈利县衙临时充作总督行辕的大堂内，气氛凝重压抑。

墙上悬挂着巨大的湖南地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触目惊心的失地。

堵胤锡端坐主位，面容比在野人谷时更加憔悴，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两侧分坐着几位主要将领：

左边首位，是一位身材高大魁梧、面庞黝黑、留着浓密虬髯、眼神如同受伤猛虎般的将领。

他身着半旧的锁子甲，胸口护心镜上布满了刀痕箭创，浑身散发着一种桀骜不驯又饱经沧桑的悍勇之气。

正是原常德府的守将、宁南侯左良玉旧部——总兵马进忠。

马进忠其实是陕西延安人，一看是陕北人，就知道此人的出身。

没错，马进忠在大明崇祯初年也是干造反出身的，诨号“混十万”，直至崇祯十二年被招降在左良玉麾下，

大顺军弃守西安南下湖广的时候在荆河口曾经击败过马进忠所部。

但是不久左良玉从武昌东下南京时突然病死，其子左梦庚带领部下十万明军投降，只有马进忠率领部下逃走，

后来先是假意投降清八旗的阿济格部，阿济格领军南下之后，他把阿济格责令他运载的南征大炮全部丢弃在江中，然后率兵进入湖南岳州府。

1646年正月，护**刘魁的104营会同松滋会师的大顺军忠贞营围攻荆州时，正是马进忠弃岳州南逃，导致围城的忠贞营被满清援军从背后偷袭。

其实当时从南京南下的满清军进攻岳州时，因为何腾蛟的消极，导致湖南诸镇部队逗留不前，才使得马进忠等人误判来的是满清大军主力，故而选择了放弃岳州南逃，后来才知道实际上这支满清军的人数并不多。

总的来说马进忠这人还是有家国情怀的，虽然岳州府的擅逃导致荆州围城失败，但这归根到底的主要责任还是在于何腾蛟。

...

这时的马进忠他看着地图上常德的位置，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怒火。

马进忠下首，坐着几位忠贞营的高级将领，为首一人约莫跟石午阳年纪相仿，面容沉毅，目光炯炯，气息内敛而沉稳。

这人正是李过的养子李来亨，他对石午阳微微颔首致意。

而李来亨后面的几位竟有一位坐着的是慧英姐，显然慧英随护**的先锋营到慈利县后，已经归于忠贞营旗下。

石午阳也来不及多想，进门后向对面也就是抱拳回应了一下。

而右边首位空着，居然是留给石午阳的。

堵胤锡见石午阳进来便抬手示意他落座。

“石将军一路辛苦，来得正是时候！”

堵胤锡声音沙哑，开门见山，手指重重戳在常德府的位置上，

“湖南糜烂，始于长沙失守，然常德扼守洞庭西门户，控扼湘西北要冲！此城一日在鞑子之手，则我军南下反攻长沙无望，北上退守湘西亦受其肘腋之患！当务之急，必先拔除此钉！”

他的目光扫过马进忠：“马总兵曾驻守常德，熟悉城防。本督之意，由马总兵所部...”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石午阳，

“...会同石将军所率护**精锐，合力攻打常德！务必克期而下！”

马进忠闻言，猛地抬起头，虬髯微颤，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气：“军门！常德本是我马进忠的！若非何督师昏聩，强令我部驰援长沙，致使常德空虚，岂会便宜了耿仲明那狗汉奸？！”

他胸膛起伏，显然对那次调令耿耿于怀，“那耿仲明占了常德，却并不安分！探马近期来报，其主力骑兵大部已被抽调南下，配合孔有德、尚可喜部攻打衡州、宝庆去了！如今常德城内守军……据查，只有其麾下梅勒章京孙龙统领的五千汉军兵马，其中辽东而来的披甲战兵不足三千！其余的，多是些收编的土匪降卒，乌合之众！”

这梅勒章京是满语的军职名称，相当于是副将。

五千守军！而且战力不强！这个消息让在座众人精神一振。

常德城虽坚，但若满清守军不足且士气不高，的确有机可乘！

堵胤锡眼中精光一闪：“好！此乃天赐良机！马总兵，石将军，李过将军近期身体抱恙，且需应对北线江防，望你等二人务必精诚协作，速克常德！具体如何打法，你二人商议定夺！本督只要结果：半月之内，常德城头，必须插上我大明旗帜！”

石午阳看向马进忠，抱拳道：“马总兵久经沙场，更熟悉常德城防地利。护**初来乍到，愿听马帅调遣！但有所需，石某及麾下两万将士，必竭力以赴！”

马进忠的年纪足足大上有石午阳一倍，石午阳的表态谦逊而诚恳，给足了马进忠面子。

马进忠那充满戾气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他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将军，虽然面庞尚显青涩，但眼神锐利沉稳，举止沉稳有度，更兼带着两万士气昂扬的生力军，确实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他心中的戒备和因石午阳也是大顺军的出身而产生的那点抵触稍稍淡去。

“石将军客气了！”马进忠拱手回了一礼，声音依旧洪亮，“既然堵军门有令，石将军又如此仗义，那马某就不推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