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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川这得是多大的心，才敢投钱给这样一部戏？
“他们……现在都落魄了，很多人可能都找不到。”孟龙忍不住小声提醒。
“找不到，就去挖！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挖出来！”周星的眼睛里闪着疯狂的光，“这部电影，不是拍给那些人上人看的！是拍给我们这些‘垃圾’、‘刺头’、‘疯子’看的！我们要拍一部属于我们自己的电影！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王八蛋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垃圾！”
他的情绪激动到了极点，胸膛剧烈起伏。这不像是在组建一个剧组，更像是在集结一支复仇的军队。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焦在江川身上。
这个条件，比第一个更夸张。这不仅是商业上的巨大风险，更是对现有行业规则的公然挑衅。用了这群人，就等于彻底和赵家代表的那个圈子，撕破了脸，再无任何缓和的余地。
江川看着周星那双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眼睛，笑了。
笑得很开心。
“好。”
他又只说了一个字。
但这个字，却比千言万语都有力量。
他站起身，走到周星面前，伸出了自己的手。
“周导，欢迎归队。”
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我之所以成立星尘引力，就是为了建立一个新的规则。一个不看背景，不看人脉，只看才华的规则。”
“在我的公司，你说的这些‘刺头’，不是麻烦，而是最宝贵的财富。”
“所以，你提的这些，根本不叫条件。”
江川盯着周星的眼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这，本就该是规矩。”
周星彻底怔住了。
他看着江川伸出的那只手，看着江川清澈而坚定的眼神。他活了半辈子，见过太多虚伪的笑脸，听过太多言不由衷的承诺。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分辨出所有的谎言。
但在这一刻，他从江川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算计和犹豫。
只有真诚。
以及一种……比他更疯狂，更决绝的信念。
这个年轻人，不是在给他画饼，也不是在利用他。他是真的，想把这个天，给翻过来。
周星沉默了良久，然后，缓缓地抬起自己那只粗糙的、沾着油污的手，和江川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两只手，一只年轻有力，一只饱经沧桑。
在这一刻，像是完成了一个时代的交接。
“好。”周星也只说了一个字。但他眼中的火焰，已经从疯狂，变成了沉静的、足以熔化钢铁的炽热。
他松开手，整个人像是瞬间完成了蜕变。
他不再是那个颓废的炒面师傅，而是变回了那个掌控一切的“片场暴君”。
他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一支铅笔头，和一本用来记账的小本子，直接在油腻的桌子上铺开。
“张麻子这个角色，你打算让谁来演？”他头也不抬地问道，直接进入了工作状态。
江川看了一眼旁边一脸懵圈，还没从“被嫌弃”的打击中缓过劲来的孟龙，笑了笑。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周星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孟龙。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孟龙，像是屠夫在看一头待宰的猪。
孟龙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他？”周星的眉头皱了起来，“太壮，太正，像个打手，像个英雄，但……”
他摇了摇头，毫不客气地评价道：“不像个土匪。更不像一个，能把鸭城搅得天翻地覆的‘麻匪’。他身上，匪气够了，但霸气和……邪气，不够。”
孟龙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他好歹也是拿过影帝的人，此刻却被评价得一文不值。
“我可以教他。”江川淡定地说道，“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还你一个脱胎换骨的张麻子。”
周星深深地看了江川一眼，似乎在衡量他这句话的可信度。最后，他在本子上写下了“张麻子”三个字，后面跟着一个括号，里面写着“孟龙”，然后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好，我信你一次。”他没有再纠结，思路飞快地跳到了下一个问题，“剧本很好，但还不够狠，不够疯。我要改。很多地方，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讲得更荒诞，更直接。”
“没问题。”
“预算多少？”
“没有上限。你只管拍，钱的事情，我来解决。”
“去哪儿拍？”
“国内肯定不行，赵家会让我们连一个镜头都拍不成。我已经让团队在勘景了，南美，或者东欧，找一个无法无天，充满了混乱气息的地方，搭一个我们的‘鸭城’。”
周星在本子上飞快地记着，一条条，一件件，思路清晰，逻辑缜密。之前的颓废和迷茫，一扫而空。
他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亢奋的创作状态里。
孟龙在旁边看着，目瞪口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江川要费这么大功夫，把这个“疯子”请出山了。
当这个疯子开始工作时，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光芒，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之折服。
“好了。”不知过了多久，周星停下了笔，把那本写满了鬼画符一样笔记的本子收好。“明天开始，我需要一个独立的团队，联络我刚才说的那些人。还有，把所有关于鸭城的历史资料，民国时期的风土人情，枪械资料，全都发给我。三天之内，我要看到第一版的修改剧案。”
他站起身，解下身上那条油腻的围裙，随手扔在凳子上，仿佛在扔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从现在起，我不是周星。”
他看着江川和孟龙，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是《让子弹非》的导演。”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巷子深处的黑暗里。
只留下孟龙，和江川，站在那张杯盘狼藉的桌子旁。
孟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刚打完一场仗。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凑到江川身边，压低了声音。
“川哥，你真要把这群‘祖宗’都请来啊？我怎么感觉，这电影还没开拍，剧组就要先炸了？”
江川看着周星消失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炸了才好。”
“不破，不立。”
“我要的，就是一场从戏里，烧到戏外的，燎原大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