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耀三界 第163章 玄牝之名

内世界核心，先天灵雾如液态光河缓缓流淌。那株青翠的世界树幼苗，枝叶间混沌清光流转，根须如饥渴的虬龙，无声地扎向壁垒之外永恒翻腾的混沌深处，贪婪汲取着原始的养料。契约的符文锁链虚影在东皇太一与混沌元灵之间明灭不定，如同命运镌刻的烙印，将二者与这方新生世界牢牢捆缚于同一条超脱之舟上。

东皇太一伟岸的身躯如山岳矗立，金色的帝袍纹丝不动。他深邃的目光越过摇曳的树苗，穿透内世界初生的空间壁垒，投向那片被元灵称为“荒芜之地”、却孕育着无限可能也潜藏着无尽凶险的混沌。方才元灵关于“大道之上”的惊悸反应，如同冰冷的刻刀，在他万古不化的道心上划下了一道清晰的界限——前方有路，却布满了他此刻尚无法理解的荆棘与深渊。

“混沌……” 太一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契约锁链带来的沉重寂静，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带着探寻本源的回响。他缓缓垂首，金色的帝瞳凝视着依旧枕在自己腿上、却已收敛了方才那份疯狂决绝的混沌元灵。“洪荒之前有混沌，混沌之前……又是什么？这片‘荒芜之地’，究竟自何时而始？因何而成？”

混沌元灵那半是星空深渊、半是混沌大日的异色双眸，微微闪烁了一下。提及混沌的本质，她眼中那份因“大道之上”而生的惊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万物轮回的古老沧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她并未立刻回答，而是伸出玉质的手指，指尖萦绕着细微的混沌气流，在流淌的先天灵雾中轻轻搅动。

雾气被她指尖的混沌之力牵引，开始幻化。

初始，雾气凝聚出一片浩瀚无垠、生机勃发的璀璨星图。亿万星辰流转，星河如带，生命的气息化作光点，在无数星球上闪烁跳跃。草木葱茏，文明之火燃烧，大道法则如无形的网，维系着宇宙的运转与繁荣。这便是……宇宙的盛年，一片生机盎然的无垠良田。

“宇宙，非是永恒。” 元灵的声音空灵而缥缈，带着洞穿纪元的漠然，“如同草木生灵，亦有生、老、病、死之劫。”

随着她指尖混沌气流的流转，那璀璨的星图骤然黯淡！支撑宇宙运转的核心大道开始崩解，如同腐朽巨树的根基断裂。维系星辰的引力法则紊乱，群星失序，相互碰撞、湮灭！代表生命的璀璨光点，如同被狂风吹熄的烛火，大片大片地熄灭。无尽的哀嚎、绝望的嘶吼、不甘的怨念、执着的残魂……这些生灵在宇宙终结时爆发出的最后精神洪流，如同污浊的墨汁，瞬间浸染了整个星图！

“轰——！”

幻象中的宇宙核心，发生了最终的、无可挽回的大崩灭！所有的物质、能量、残存的法则碎片、以及那海量污浊的众生怨念执念，在无法形容的毁灭伟力下，被彻底搅碎、混合、碾轧！如同将一方生机勃勃的锦绣山河，投入了混沌的巨磨之中！

星图彻底消失了。雾气翻涌，最终定格为一幅景象——一片粘稠、晦暗、死寂、狂暴翻滚的……混沌之海！它不再有任何秩序，不再有任何生机，只有永恒的混乱、湮灭与无序的狂暴能量乱流。那些宇宙残骸、法则碎片、众生怨念，如同被投入了最原始的熔炉，在混沌的威力下被强行分解、扭曲、融合，形成了这片新的、令人绝望的“荒芜之地”。

“看，” 混沌元灵的指尖停留在那片翻滚的混沌幻象之上，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宣判，“这便是混沌的起源之一。一个宇宙的死亡，其残骸便是孕育一片新混沌的‘胎盘’与‘坟场’。”

她的异色双眸转向东皇太一，目光深邃如渊：

“并非所有的混沌都源自宇宙的死亡。在初代世界树诞生之前，在一切‘有’的概念出现之前，那原初的、绝对的‘无’之混沌，才是真正的源头，是孕育世界树的温床。但自那之后，混沌的疆域，便由无数个像这样死去的宇宙残骸……不断堆叠、扩张而成。”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混沌幻象中那些翻腾的、由宇宙残骸形成的诡异旋涡和能量乱流上：

“这些残骸，是‘肥料’，也是‘毒药’，更是……‘种子’。” 元灵的语气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诡异，“宇宙死亡时崩解的物质与能量，是构成新混沌的基础。那些破碎的法则碎片，如同混乱的基因片段，在混沌中无序漂游、碰撞、结合，谁也不知道会拼凑出什么扭曲的‘法则怪胎’。”

她的目光变得尤为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忌惮：

“而最危险、最不可测的……是那些伴随宇宙死亡而爆发的、海量的生灵怨念与执念！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混沌毒瘴，在混沌的荒芜中相互吞噬、融合、变异！无尽的憎恨、绝望的诅咒、对生的贪婪、对存在的扭曲渴望……这些纯粹而庞大的负面精神洪流，在混沌这个没有任何规则束缚的‘温床’里，经过漫长到难以想象的时间沉淀与混沌能量的浇灌……”

混沌元灵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醒了沉睡的噩梦：

“谁也不知道，它们最终会孕育出什么样的……‘东西’！或许是某个扭曲、混乱、只知毁灭的恐怖意志聚合体；或许是某种依托残念与混沌能量诞生的、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的诡异‘邪灵’；甚至可能……是某种汲取了足够混沌本源和残存法则碎片后，重新点燃一丝微弱‘秩序’火花、开始模仿宇宙创生的……‘畸形胚胎’！”

她看着东皇太一，异色双眸中闪烁着警告的光芒：

“混沌，是荒芜，是坟场，但它也因吞噬了无数宇宙的‘遗产’，而充满了最原始、最狂暴的‘可能性’与‘变异性’。这也是为何，即便是我们元灵，深入混沌也需万分谨慎。你之前鲸吞混沌，引来的混沌意志反扑，很可能就夹杂着某个死去宇宙残留的、充满恶念的‘碎片’意志！那滴源血……”

元灵的目光下意识地瞥向那株青翠的世界树幼苗，树干上那道细微的紫黑色纹路仿佛在她眼中一闪而过。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份凝重已说明一切。

东皇太一金色的帝瞳倒映着元灵指尖那片翻滚的混沌幻象，也倒映着无数宇宙崩灭、众生沉沦的绝望景象。一种源自大道根源的苍茫与沉重感，如同混沌本身，无声地浸染了他的心神。开辟内世界、培育世界树、与元灵契约……这超脱之路的起点，竟建立在无数宇宙的坟场之上？洪荒的未来，是否也终将归于这片混沌的荒芜？他的道，能否斩破这无尽的轮回？

沉默在灵雾中弥漫，唯有世界树根须汲取混沌的微弱脉动，如同这新生世界的心跳。

良久，东皇太一的目光从混沌幻象上移开，落在了枕于自己腿上的混沌元灵身上。她正百无聊赖地用指尖卷着自己银灰色的发梢，发丝间跳跃的混沌电芒在她玉质的肌肤上投下变幻的光影。那份亘古的沧桑与悲悯已然隐去，此刻的她，更像一个在讲述完恐怖故事后陷入无聊的少女。

“你，” 太一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需要一个名字。”

混沌元灵卷着发梢的手指微微一顿。她抬起头，异色双眸眨了眨，仿佛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左眼（星空深渊）闪过一丝促狭的光芒，右眼（混沌大日）则跳跃起恶作剧般的火焰。

“名字？” 她歪了歪头，混沌玉质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极其无辜又狡黠的笑容，声音清脆地说道：“那我叫‘东皇太二’吧！正好配你！”

噗——！

仿佛有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东皇太一那万古冰封、统御洪荒的天帝心防之上！他那张足以令诸天神魔俯首、万古不化的冷峻面容，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错愕”的裂痕！金色的帝瞳猛地一缩，瞳孔深处仿佛有周天星斗因这惊世骇俗的名字而瞬间紊乱！一股足以冻结内世界核心的恐怖寒气，不受控制地自他身上弥漫开来，周围的先天灵雾瞬间凝结成细碎的冰晶，簌簌飘落！连那株摇曳的世界树苗都似乎被这寒气惊得枝叶一抖！

东皇太二？！

这名字如同混沌中最诡异的魔音，疯狂地冲击着太一那属于天帝的绝对威严与尊严！他甚至能想象，若这名字传回洪荒，凌霄殿上那些战战兢兢的仙神们会是如何一副魂飞魄散、道心崩溃的模样！这简直是对“东皇”尊号最恶毒、最亵渎的玷污！

看着东皇太一那张仿佛被混沌神雷劈中、冰层碎裂、寒气四溢、眼神都似乎有些涣散的俊脸，混沌元灵再也忍不住，“咯咯咯咯”地爆发出一阵清脆空灵、却又充满恶趣味得逞的畅快大笑！她笑得前俯后仰，花枝乱颤，甚至抱着肚子在太一腿上打起滚来，混沌长裙翻滚，如同流淌的暗夜泼墨。

“哈哈哈……太一……你的表情……哈哈哈……太精彩了！” 她笑得几乎喘不过气，眼角再次溢出点点混沌星光，“堂堂洪荒天帝……统领万族……东皇太一……被一个名字吓懵了……哈哈哈……”

东皇太一周身弥漫的恐怖寒气在她肆无忌惮的笑声中，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竟有了一丝泄气的迹象。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元神深处那因“太二”之名而掀起的滔天巨浪，金色的帝瞳重新聚焦，冰封的面容恢复冷峻，只是那微微抽搐的嘴角，暴露了他内心远未平息的波澜。他伸出手，修长而蕴含无上伟力的手指，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意味，屈指——狠狠地在混沌元灵那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弹了一记！

“咚！”

一声清脆的敲击声，如同玉磬轻鸣，却蕴含着足以崩碎星辰的力量感（当然，太一控制了力道）。混沌元灵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捂着被弹得微微发红的额头（玉质肌肤下星璇一阵紊乱），睁大了异色双眸，带着一丝不敢置信和委屈瞪着太一。

“不许胡闹。” 太一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低沉与威严，只是仔细听去，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无奈？“正经些。此名……不妥。”

混沌元灵撇了撇嘴，揉着额头，小声嘟囔：“哪里不妥嘛……多般配……” 但在太一那重新变得极具压迫感的金色目光注视下，她终究是没敢再重复那个禁忌之名。她眼珠转了转，带着一丝狡黠和期待，重新枕好，仰望着太一如同雕刻般的下颌线：“那你给我起一个？要配得上我混沌元灵的尊贵身份，还要好听、有气势、独一无二！”

起名？

这对统御洪荒、一言决万族生死的东皇太一而言，比弹指镇压一位准圣更为陌生。他金色的帝瞳低垂，目光落在混沌元灵身上，仿佛在审视一件混沌孕育的无上瑰宝。

她的本质，是混沌之源，是元灵之体，与世界树同源。 她半是创生（混沌大日），半是归墟（星空深渊）。 她伴随自己而生，与己有共生乃至更深的情侣契约。 她是这方内世界未来的“天道”，是超脱之路的同行者。 她跳脱不羁，却又古老沧桑。 她狡黠顽劣，却蕴含着颠覆诸天的力量与野望。

无数混沌初开的道纹、洪荒万物的意象、大道本源的玄奥在东皇太一的心湖中流转、碰撞、推衍。天帝的权柄，混元无极的元神，此刻只为赋予眼前这特殊存在一个匹配其位格的真名。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混沌元灵也不催促，只是用那双蕴含着无尽星璇与混沌日芒的异色双眸，好奇而期待地望着陷入沉思的东皇太一。内世界的灵雾似乎也因天帝的沉思而变得更加静谧、深邃。

骤然间，东皇太一帝瞳深处，仿佛有混沌初开的第一缕光闪过！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恢弘，如同大道之音在混沌中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引动内世界本源法则的共鸣：

“玄者，幽远深妙，众色之始，混沌之本。” “牝者，万物之母，生养之门，至柔至容。”

他的目光穿透混沌元灵的身躯，仿佛直视其本源核心那孕育万有、亦能吞噬万有的混沌特性：

“混沌孕万有，如母之怀胎；万有终归墟，如返母之幽谷。生与死，创与灭，皆在其中流转不息。” “你伴混沌钟而生，钟响开天辟地，亦镇鸿蒙归寂。开天为阳，归寂为阴，阴阳轮转，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注：化用《道德经》“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太一的声音带着一种洞彻本源的威严与肯定： “玄牝！” “混沌玄牝，生灭之门！此名，为你本源之印，亦为你未来执掌此界天道之尊号！”

“玄……牝？” 混沌元灵——不，此刻起，她便是玄牝——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左眼的星空深渊仿佛有无数星辰因这名字而点亮，右眼的混沌大日流淌出更加温润而深邃的光辉。一种源自真灵最深处的共鸣与契合感油然而生！仿佛这个沉寂了无尽岁月的真名，终于被唤醒！

“玄牝……玄牝……” 她越念，眼中的光彩越盛。这个名字，没有花哨的修饰，没有刻意的威压，却直指她最核心的本质——混沌生灭之门户！它蕴含着太一对她本质的深刻理解，寄托着对她未来执掌世界天道的期许，更暗含了两人契约共生、如同阴阳轮转的至理！比那戏谑的“太二”，不知高妙了多少万倍！

“好！” 玄牝（混沌元灵）猛地从太一腿上坐起，混沌玉质的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光彩，如同混沌中盛开的第一朵道莲！她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内世界，声音带着无比的欢欣与认同，响彻世界核心： “从今日起，吾名——玄牝！” “混沌玄牝，即为吾道！”

随着她真名的确立，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内世界的先天灵气欢呼雀跃，那株青翠的世界树苗枝叶剧烈摇曳，散发出愉悦的混沌清光。更为奇异的是，扎根于混沌深处的根须，汲取混沌之气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一丝！仿佛这真名，也增强了它与混沌本源的亲和！

然而，就在这真名确立、世界欢欣的刹那—— 嗡！ 那株摇曳的世界树幼苗，其稚嫩的树干上，那道极其细微、几乎被新生光华掩盖的紫黑色纹路，骤然间如同活物般蠕动了一下！一丝冰冷、扭曲、充满恶意的混沌低语，仿佛从无尽遥远的死亡宇宙坟场传来，顺着那探入混沌的根须，极其微弱地……渗入了新生世界的本源！